谷笥
笼统而言,便是禽兽化妖、人死作鬼、积年成精、物变为怪。后三样初时不具形体,宛如魂灵,或游荡一地、或寄附一物。至于妖物,大多还是有一具活生生的血肉之躯。
因此我开坛行法,能够招来精怪鬼物,却没法直接招来鼠妖。而多数时候要对付潜藏不出的妖物,也是召遣法箓兵马,或搜捕擒捉,或干脆杀伐诛戮。”
“我听明白了。”张里尉想起于二哥,他过去为了找寻鼠妖,还是要亲自搜巡山林,哪里像赵黍这样能够随意召遣诸多精怪?
“不知那些精怪几时才能找到鼠妖巢穴?”张里尉又问道。
赵黍捏着下巴说:“我也说不准。这自称虚日真君的鼠妖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身怀法力,随时能够远遁。加上它在本地经营多年,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擅掘洞窟的鼠妖?反正三五天我是耗得起……张里尉若是村寨有事要忙,不必跟我们一块空等。”
张里尉起身拱手:“寨子中确实还有些琐事要我应付,回去之后让人给仙长送来饭菜,不敢有所怠慢。”
“天色将暗,张里尉下山小心。”
“多谢仙长提醒。”
张里尉抱拳离去,赵黍望着他的背影,袖口中有纸鹤悄悄飞起,追随而去。
……
张里尉没有片刻停留,他先是一路飞奔回下山,让外逃众人返回村寨,并且安排人手给赵黍和留在寨子中的兵丁送去饭食。自己则忙不迭地赶去村寨之外那棵老树之下,敲击暗号。
“发生何事了?这么着急?”
等了好一阵,于二哥才土遁赶到,问道:“一天两回,侨张村遇到麻烦了?”
“官府来人了,而且这次不是寻常衙役官差!”张里尉将今天经历简略叙述一番,于二哥表情越发凝重。
“赵黍?金鼎司执事?此人我似乎有所耳闻。”于二哥言道:“这等人物怎么会出现在侨张村?难不成我暴露了?”
张里尉紧张起来:“他们是来抓你的?”
于二哥示意对方噤声,双眸炯炯,好似有火焰燃烧,扫视周围片刻,眨了眨眼说:“并没有人跟来。如果真是要抓我,我一现身就该动手了。”
张里尉问:“那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赵黍真的能够找到虚日真君的巢穴,并且亲自出手捣毁,我倒是乐见其成。”于二哥说:“这样,你赶紧回去,他要是找到鼠妖巢穴,你也陪着他一块去,我会在暗中跟着你们。”
“我明白了。”张里尉点头,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立刻离开。
“你还有话要说?”于二哥问。
张里尉鼓起勇气说:“我觉得赵黍这个人,跟那些高高在上的馆廨修士不一样。如果他能够加入赤云都……”
于二哥皱眉道:“他身为金鼎司执事,在华胥国朝堂中也算身居高位,这种人在心底里,恐怕还是将我们赤云都视作乱党。他或许心地仁善,可说到底还是膏粱华腴的出身,受不了我们赤云都这种苦日子的。你总不能指望朝堂公卿跟你们村寨同甘共苦。”
……
精怪鬼物再度返回,那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当赵黍感应到阴风阵阵,立刻登上法坛,环顾一圈精怪鬼物,问道:“鼠妖巢穴位于何处?”
可就见那些精怪垂头丧气,唯恐赵黍发怒般不敢言语。
“若是知道,直言便是,找不到我也不会责怪。”赵黍说道。
“我、我……”这时,那名被开膛破肚、肠子乱甩的亡魂支吾欲言。
赵黍看得出这亡魂灵明有缺,当即拿起柳枝,蘸了些许法水轻轻一洒。得了法水点化,那亡魂立刻少了三五分蒙昧沉滞,言语顺畅起来:
“我知道。那群鼠妖早几年就偷偷搬走了,巢穴不在这一片山林中。”
赵黍眉头一抬,心想这倒是极有可能。赤云都修士亲自出手伐庙诛邪,鼠妖也没理由继续在这一带出没,起码会远离苍梧岭。
“那它们去哪里了?”赵黍问。
“东北方,兴隆县。”亡魂回答说。
“不在山野躲着,反倒往人烟稠密的县城去了?”赵黍冷哼一声,坛下精怪鬼物吓得发抖。
收敛怒意,赵黍对一众精怪鬼物说:“不论结果如何,你们此次出力表现,我看在眼里,定然不会亏待你等。我有意将你等收为箓坛兵马,不复山野蒙昧。但此事不会强求,若无心于此,可自行离去。”
尽管赵黍这么说,坛下一众精怪鬼物没有一个离开,当即伏地叩拜。
赵黍早就做好准备,当即发水火、行祭炼,涤荡尘浊,手持灵文神铁令,聚引一缕清气,提笔虚书,为这些精怪鬼物重新结化真形,并且让他们与神铁令牌勾连一气。
行法完毕,那些精怪鬼物纷纷脱胎换骨、改头换面,朽木老翁变作长髯文吏,多眼怪童化为捧壶小童,而那破肚亡魂变化最大,直接顶盔掼甲、手扶长刀,一副军中勇士模样。
赵黍手捧令牌,庄重盟誓:“从今而后,你等便随我精研深修,当奉清约大道,不可沉沦血食鬼神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