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
有人惊呼。此时胡守仁才宽衣解带,钻进低矮的茅房。老宋见俩大兵一前一后把着茅房,那怨家就困在又黒又臭的茅坑上,心情大好。离茅房一丈开外,有一半截大树桩,正好坐人。于是他搁了锏和灯,打算站一会神仙桩,温习温习功夫。
老宋正咪了眼、渐入佳境,猛地听人喊“着火了!”。他以为是手下恶作剧,不满意自个逍遥自在地站一会神仙桩。于是眼也没抬,只是冷哼一句道,“莫明其妙”。等他见守在茅房后的后生,一边嚷着,一边朝院门处探看,这才省悟过来,真出事了。于是他也扭过头来,不禁吓了一跳。
身后火光乱跳、黑烟贴地卷来。
咋办?他脑子转得飞快。胡守仁赤手空拳蹲茅坑,有个人守着也够了,还是得先救火。于是他让那嚷着的后生快去救火,接着又一掠抢到茅房前那同伴身旁,招呼他对茅房看紧点。
随后,他扭头
朝起火的屋子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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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守仁乐了。
他象貌粗拙,其实却很警省。听得茅房后那人的一声惊呼,赶紧重新扎上腰带,顺便撩起衣脚,塞进腰里。
接着,他不仅听得老宋让嚷着的后生快去救火,还听明白了他对茅房前那同伴的叮嘱。很快,茅房这边静下来,只剩他和那傻站在黑暗里的看守,一里一外的对峙着。他想近快脱身,又告戒自个儿,还是先弄清眼下的情形,静观其变,瞧准了再动手不迟。对付一个傻小伙,他有把握。于是装做还在“哼哼”拉屎,道:
“兄弟,真着火了?咋就着起火了!”
那看守道:
“谁知道。”
不知那俩女人怎么了,他想。这时,只听茅房后发出“啪”的一声。接着就听那看守嚷道,“又咋的啦?没事罢。”有人道,“他娘的,这叉咋跑这儿来了。——没事,就差点儿没把屁摔出来。我走了。你看紧点儿,别让那小子跑了。”“跑?这老哥就差把茅房背走哩。”“没错。都是胖嫂捣的鬼!”他猜。眼下,她该朝他这儿来了,得帮一手。胡守仁道:
“兄弟,那边火大么?”
“没你的事。”
“咋没?烟呛得慌。”
“鬼话,我瞧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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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笑。
于是在黑暗中数数。他想,可怜接下来又有人给卖了,还得帮着卖家数钱。没等他数到三,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
胡守仁猜是胖嫂出手了,暗道“妙哉”,抬腿掠出茅房门。
只见不远处的看守晃了两晃,“噗”地一头栽倒在脚前。许是在黑暗里憋了好一阵,乍一到得外边,他眼前明晃晃的,远近的一切都瞧得贼清。却不曽瞧见那女人的身影。他有些奇怪。不过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得先解决了看守再说。于是他赶紧抢到看守跟前,想夺过这汉子手里捏着的铁枪。谁料斜刺里早有一细黑影儿动了一动,比他更快地掠到,一把扭住那看守的胳膊,缴了他的枪。
接着,这人“嘻嘻”一笑,“哗”地一下扯了那看守的前襟,三下五去二,飞快地把看守捆了个结结实实。
胡守仁仔细一瞧,才认出这人是胖嫂。
此时,东南方向“逍遥楼”那边的嘈杂声越发响了。胖嫂皱皱眉,将缴来的长枪朝胡守仁怀里一送,扭身奔东南而去。
胡守仁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胖嫂已快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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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窘,赶紧提了枪、大步追了上去。
这一路,好似投身渐近的爆燃的火场。眼前越光亮,声响越发杂乱吭奋。胖嫂人胖,腿脚却很灵便。胡守仁下了狠劲紧掠,才在“逍遥楼”西北拐角追上她。
周围静极。胡守仁有种不祥的预感。
胡守仁挤到胖嫂身前。而胖嫂却顿住脚,一把扯住胡守仁的袖子,要他停下。胡守仁矮下身子,扭头正要发问,就见拐角亮处拥出仨手亮家伙的大兵,堵住了他俩的去路。硬闯不是个事。叔嫂俩略一商议,决定回头走“逍遥楼”后门,绕到仨大兵前头去。俩人才转出甬道,就见小道前面突然灯火齐燃。
随后,人群中爆起一声呐喊。
灯火照得眼前发昏,一时没瞧出前边是些什么人。
而身前的众人也不发话,只是冷笑。
胡守仁心里一紧,横身向前、挺起长枪。他只是凭感觉护住身前要害,准备一场恶战。过了一会儿,他眼神缓过劲来,这才瞧出打头的对手,竟是一去不回的仇三郎。更要命的,是他身后的老道冯处澄。要命的是这老儿还笑咪咪的。冯处澄的歹毒,他早听说过。江湖上早有传言,不怕冯处澄狠,就怕冯处澄笑。显然,眼下这老道成了“逍遥楼”防线的主坝。胡守仁明白,有老道守在这儿,靠他叔嫂俩,别说突破这道防线,就连他俩的性命,也要瞧这老儿的脸色了。
眼下见冯处澄这么一笑,他有了想哭的感觉。
他扭过头来,朝胖嫂眨了眨眼,意思是眼下的情形挺扎手,要另想法子。
胖嫂会意,笑了。
笑得极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