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破空蓝天白云丝缕飞散。()迎宾使长声道:“女水真神、北海真神、拘缨国主驾到!”
八殿轰然。拓拔野心中一沉蓦地又是一阵大跳。雨师妾!终于可以见到雨师妾了!身形微颤狂喜难抑蓦地转头望去。一时间伊人的音容笑貌潮水般涌人心头充盈漫溢;相形之下那令他深恶痛绝的烛老妖此刻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乐声悠扬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烛某来迟众位万请恕罪。”那声音虽然不大却震得众人耳中一阵嗡然。黑水大殿中衣袂蟋窣作响水族群雄纷纷肃然起身。白帝等人亦起身行以侯礼。
拓拔野微微一凛这才到即将与这神秘的水族巨奸见面狂喜少敛心中忽地一阵愤怒隐隐夹杂着说不出的兴奋与紧张。
玄水真神烛龙又称“烛九阴”意指其光芒威力之大甚至可以洞彻九渊阴暗之处。身为大荒十神之法术神功通天彻地世人畏服其时大荒素有“烛龙其视天地皆昼;烛龙其暝天地尽晦。其吹为冬其呼为夏风雨是谒神鬼役从。”之谚。虽颇多夸张但其神力却可见一斑。自神农羽化之后他便被公认为当今天下第一人物即便是大荒五帝亦不足与之争雄。
烛龙心机深沉擅长变化之术极少以真面目示人传说中乃是人面蛇身的怪物。但此次蟠桃大会当着天下英雄之面自然不能再以伪装示众。四年以来拓拔野率众与这老妖明争暗斗了诸多回合胜负参半却始终未能一识其真面目。此刻遭逢心中不免好奇不知这令天下人畏惧憎恨的老妖究竟怎生模样?
鼓乐喧阗使女分列一行黑衣玄袍的贵侯飘然而入。
走在最前的四个大汉身高十尺劲装弯刀抬着一个黑藤丝轿椅昂阔步神色极是倨傲。椅上斜斜坐了一个瘦小的老者高冠白乌金丝袍飘飘飞扬。脸色枯黄黯淡长须如银八字白眉拖曳下垂一双竖长的眼睛似闭非闭昏昏欲睡。双手枯瘦鸡爪似的蜷曲在腿侧时不时地轻微颤动。
拓拔野微微一怔心道:“难道此人就是烛老妖?”原以为老妖必定气势威霸令人不敢逼视不竟是这么一个病恹恹的老儿。念力探扫只觉他神如风烛气若游丝竟似大病将死。正自惊疑却见水族群雄纷纷朝那老者躬身行礼齐呼“真神福安”果是烛龙。
拓拔野心下微感失望忽地又:“是了这老妖奸诈阴狡定是故意装病示弱……”但隐隐觉得似有不妥以常理推度此次蟠桃会事关大荒未来格局烛老妖若要瓦解己方的四族联盟当以强势登场威慑对手稳固盟友才是怎会故意示弱?
他心下牵挂雨师妾无暇多迅朝后搜索扫望。
烛龙之后便是那凶残暴戾的双头老祖禺京、禺强“兄弟”。当日在方山与他相逢时恰遇日食瞧不分明;此刻细看登时更增厌恶之感。那老妖虎背熊腰腰缠银亮长鞭乌金丝麻长袍拖曳在地;颈上两个硕大的头颅不住地转动左侧头颅豹眼鹰鼻深沉阴骛;右侧头颅肥颊细眼阔嘴狮鼻。两头偶一相对抵额接鼻丑怪无比。
双头老祖身后紧随一个娇丽美人彩巾缠头珠贝摇曳顾盼生姿正是那拘缨国主欧丝之野。那双月牙眼水汪汪地瞥向拓拔野嫣然一笑情意绵绵。拓拔野对这蛇蝎美人殊无好感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
欧丝之野身后是六名水族贵侯与二十五名黑衣丽人。众丽人手腕脚踝均锁着粗大的玄冰铁链行走之间“叮当”脆响;神色羞怯惶恐不敢四下张望。这些女子都是当日在方山上见过的北海女奴不到双头老祖竟将她们带到了昆仑山上。
拓拔野目光停顿突然全身一震终于再次瞧见了雨师妾!
人影翩翩缤纷交错。她默默地混藏于那列女奴之中戴着藤木面罩缠头下露出几绺如火红显得格外地引人注目。黑衣似云赤足如雪随着鼓乐的节奏韵律地走着;晨风鼓舞黑袍卷扬妖娆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苍龙角跳跃如翠绿的音符。
拓拔野呼吸不畅悲喜交织整个世界突然变得一片宁静。
万籁无声只听见她呛然脆响的锁链、落叶般飘零的足音;那脚步仿佛一声声跺在他心头最柔软处带来甜蜜而酸楚的疼痛。
他呆呆地凝视着浑然忘了周遭的一切狂喜与悲戚仿佛巨浪似的层层汹涌让他在浪尖与涡旋里跌宕沉浮。多么不顾一切地冲入朝露阁与她紧紧地相拥带她离开这喧嚣而迷乱的人群啊……这一刻他忘了纤纤忘了蟠桃会忘了四族联盟甚至忘了姑射仙子……
过了片刻他方才如梦初醒渐渐听见八殿嘈杂的私语瞧见许多人惊讶狐疑地朝着雨师妾指指点点又是鄙夷仇憎又是垂涎妒恨。来亦有许多人猜出这红女奴便是赫赫有名的水族龙女。龙女虽然妖冶放浪但对情人选择却颇为严格八殿群雄中多有遭其拒绝、侮辱的倾慕者此刻见她沦落为女奴不免幸灾乐祸。
拓拔野陡地一震心中剧痛突然明白当日在方山飞车之中雨师妾为何不肯与自己相认了。她原是金枝玉叶在水族之中地位然尊荣突然被贬为万人唾弃的低贱奴隶犹如从高高云端掉入九渊深处。以她心性又怎愿在自己至爱之前备受折辱?
隐隐听见有人道:“咦那……那不是龙女吗?他***这淫妇怎地成了北海女奴?”
“嘿嘿说不定这荡妇自己犯贱要尝尝被双头老祖凌虐的滋味哩!”
“哈哈做了老祖女奴那可有得她乐了!***哪日爷爷我也到北海专门点她服侍好好爽上一回。”
拓拔野狂怒不可遏循声弹指飞舞几道气箭凌厉似电准确地朝那淫笑浪语处怒射而出。只听“哎哟”惨叫桌案倾倒那几人乐极生悲疼得四处打滚满地找牙。
殿中正自骚乱忽听烛龙沙哑地说道:“白帝、王母犬子归天之后族人悲恸北海真神为了配置不死药救活犬子竟瞒着烛某与长老会擅自闯入方山禁地失手打伤金光神取走小半块三生石实是罪不可赦……”
少昊哈哈笑道:“失手打伤金光神?取走小半块三生石?烛真神说得好生轻巧金光神昏迷三日至今尚未醒转哩!”金族群雄纷纷怒视双头老祖愤慨已极若非身为东道主只怕早已围涌而上大卸八块了。
烛龙道:“本族长老会得讯之后已经重重责罚了北海真神并连夜搜集了七十二颗‘北海转元丹’委托烛某带至昆仑送与金光神疗伤。只是三生石已化为齑粉再难还复愧歉之至!”顿了顿又道:“不过北海真神终究是为了救犬子方酿此大错烛某伏乞白帝、王母恕罪。”
双头老祖似笑非笑躬身行礼齐声道:“禺京、禺强伏乞白帝、王母恕罪!”
黑水大殿轰然附和一时声浪震天。
金族群雄尽皆愤慨心道:“石头姥姥不开花这是‘伏乞’还是威逼?”
西王母淡淡一笑道:“北海真神乃是水族神巫我们岂敢治罪?来者是客蟠桃会上莫提这些事情。烛真神贵体有恙一路风尘仆仆还是快请入座吧!”不置可否将水族群雄顶了回去。
鼓乐齐奏黑水大殿人潮纷涌烛龙一行次第入席。
钟声铿然陆吾高声道:“拓拔太子、白公子请继续吧!”群雄目光这才纷纷从黑水大殿转移至玲珑浮台。
白云飞微微一笑转身朝着双头老祖行礼道:“北海真神福安小侄借神上的媸奴为我吹奏‘雨雪曲’万请准许。”
拓拔野心中“咯咯”一响却听禺强哈哈笑道:“白公子果然好眼力。她善吹苍龙角来吹埙也不在话下。”黑袖一挥冷冶道:“媸奴还不快去?”雨师妾盈盈起身脚链脆响低着头翩然走到殿前环廊上。
群雄耸然动容低语纷纷。此刻众人都已猜到这红女奴便是大荒第一妖女雨师妾。但她为何从一国之王沦落为女奴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自日华城一战后龙女与龙神太子的私情便传得沸沸扬扬令五族中爱慕龙女的群雄大吃干醋。眼见两人在如此尴尬的情境中重逢众人不免都有些幸灾乐祸笑嘻嘻地袖手旁观。
白云飞笑道:“有劳媸奴了!”指尖一弹淡白色的鱼型陶埙稳稳地落到雨师妾的素手之中。她轻轻点了点头双手轻握陶坟樱唇微启抵在吹音孔上。
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藤木面具上秋水明眸平静无漪殊无喜怒。大风卷舞黑袍飞扬陶埙忽地出一声悲凉的呜咽。
众人低声惊咦衣袍翻飞处她那双晶莹如雪的**上竟纵横交错布满了青淤血痕。历历分明触目惊心。
拓拔野脑中嗡然震响要传音询问喉中却仿佛被巨石塞堵不出丝毫声响;狂怒悲苦热泪盈眶。
当是时白云飞大声道:“西风其凉雨雪其雾……”突然银光怒舞寒气袭人人影疾闪长剑如狂风暴雪朝拓拔野急攻而来。
众人低呼拓拔野一凛只觉那剑气迅疾逾电迫在眉睫一时竟无暇拔剑唯有急飞退。埙声悲旷苍凉如荒漠孤风呼号怒卷。那剑光亦如暴风悲舞穷追不舍。
“嗤嗤”连响被剑气所激拓拔野衣裳接连绽裂胸肋、大腿等处火辣辣生疼鲜血激射。刹那之间竟已受了七处轻伤。
八殿轰然女子尖叫声此起彼落。忽听箫声悠扬清雅疏淡姑射仙子吹起了“天璇灵韵曲”。
※※※
银光乱舞剑势妖魅莫测无论拓拔野如何飞掠绕窜剑气离他心脏、咽喉等要害始终只有三寸之距稍有不慎立时便要命丧当场。数次要抽暇拔剑却被其凌厉剑气完全压制不能得空。
拓拔野心中骇然始知柳浪所言非虚若以剑法而论此人绝对可以列入大荒前五远在自己之上!适才牵挂雨师妾心绪紊乱被他强占先机一时落尽下风;若以定海神珠施展法术自可脱困反攻但先前即已定下规炬只是比试剑术自己又岂能出尔反尔?当下凛然凝神全力闪避伺机反击。
两人在八殿之间御风飞掠闪电绕舞。八殿时而鸦雀无声时而惊呼迭起众女花容失色纷纷为拓拔野捏了一把汗。
纤纤轻咬指尖心中狂跳眼见曲子已经演奏过半拓拔野依旧不得拔剑闪避得极是吃紧她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暗自苦苦祈告。
人影飞闪剑光眩目。两人过处大风呼卷寒意凛冽檐铃激荡琉璃瓦上倏地凝结一层淡淡的白霜。
“天璇灵韵曲”清亮悦耳如清泉漱心令拓拔野迅宁静下来。虽然依旧躲避得颇为狼狈但却已经逐渐摸清了白云飞的剑势。心中一动忖道:“此人剑法凌厉妖异快捷莫测倒有些像长留仙子的‘一寸光阴’。若能预测其剑势便可以快制快打他个措手不及。”
正思忖间香风扑面那熟悉的甜蜜芬芳之气倏地钻入鼻息。这一瞬间他恰巧从雨师妾身前飞过忍不住朝她瞥了一眼。见她秋波荡漾蓦地闪过温柔、凄楚、关切的神色心中登时大痛几乎把持不住。
只听白云飞朗声道:“……只影随行孤雁南飞。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剑光纵横飞舞气浪绵密如层层银涛炽焰。拓拔野正自心猿意马左肩右胸齐齐一痛鲜血长喷又引来一片惊呼声。
雨师妾娇躯一颤埙声蓦地失声走调白云飞的剑势登时一顿堪堪偏差毫厘从拓拔野脖颈右侧半寸处电闪而过肤裂血流数十根丝断裂飞舞。
群雄惊呼声中拓拔野藉机陡然下沉长啸道:“人影肥瘦王蟾圆缺昆仑千秋雪……”身影变幻飞舞呛然脆吟一道碧翠剑光冲天破舞无锋剑终于出鞘。
“当当”脆响光轮爆破银光万点如月下雪花随风狂舞。白云飞低咦一声满脸骇讶翻身飘然飞起。虎口震裂长剑几乎拿捏不住。
突听“啪”地一声巨响一道弧形银光从黑水大殿中破风裂舞重重地抽打在雨师妾的背上。雨师妾娇躯剧震黑袍开裂露出一抹雪白的背脊。一道鲜红的伤痕赫赫在目赤艳的血珠陡然沁出丝丝滑落。
众人骇然尽皆怔住。禺强狞笑道:“贱人连曲子也吹不好真是丢了我的脸面。”
禺京桀桀冷笑道:“只怕她故意吹走调吃里扒外护着这小子哩!”话音未落黑袖飞舞银光雷电劈闪又是“啪”地一声锐响狠狠地抽打在雨师妾的身上。
彩巾缠头陡然裂碎红飘扬黑袍撕裂;雨师妾几乎半裸着身子疼得簌簌颤抖却不一声挺直了身子继续吹奏陶埙。
拓拔野热血上涌狂怒已极断剑遥指厉声喝道:“双头老妖你干嘛?”
禺京阴恻恻地笑道:“龙神太子瞧不见吗?我在管教女奴咧!”
禺强龇牙笑道:“这贱人皮痒得紧一天没抽上几鞭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怎么太子也有兴趣替我管教管教吗?”说话之间龙鲸牙骨鞭雷霆电舞又接连抽了雨师妾六、七鞭碎帛飞扬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