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濂如今三十多岁。
个头中等,白白胖胖,看起来如同富态的员外。
他本身的作为,也跟员外一模一样。
因为祖上的功德,使得阳武侯一系丹书铁券,与国同休。
有国家供养着,这些勋贵自然生活奢靡,耽于享受,注重享乐。
加上如今朝廷里能人辈出,你方唱罢我登场,也不给勋贵们施展的机会,加上惧怕皇帝猜忌,所以每日里听曲遛鸟,饮酒作乐,不比什么都强?
薛濂就是这么一个人,生活极其规律。
每日里吃罢了早饭,便提着鸟笼子哼着小曲出门。一路穿堂过户,施施然走进戏园子。
和别的勋贵喜欢把戏班子招进家里听戏不同,薛濂更喜欢去戏园子里凑热闹。
吃着瓜子点心水果,品着浓香的绿茶,跟着戏曲里面的喜怒哀乐惊叹唏嘘,感慨一番世事无常。
等到了下午,便再回家寻妻妾找乐子去。
他是戏园子里的常客,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高级。
到了地方,有专人帮他接了鸟笼子,又恭敬地延请他进了专用的包厢。
“今儿是小西厢上台吧?我跟你们说啊,这西厢记就只有小西厢唱起来才地道,其他人那都是扯淡。今儿你们要是再弄些歪瓜裂枣胡闹,小心爷砸了你们的摊子。”
伺候的人赶紧赔笑。
“侯爷说笑了,俺们不管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了您呢。您一句话,小西厢就是今晚上病死,他也得上台唱完了再死。”
薛濂气笑了。
“你这厮倒是嘴头滑的,再过几年说不定这戏班子都让你赚了去。拿着,给爷滚远点,别打搅爷听戏。”
伺候的领了赏,千恩万谢走远了。
这么一会儿工夫,茶水泡好了。即使隔着茶盖,都能嗅到提神的香气。
耳听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的起劲,薛濂便也起兴跟着哼哼,同时抄起了茶盏。
还没等喝呢,却听到背后响起了脚步声。
这让薛濂很是不满,脸色登时怒了。
他听戏的时候,最烦别人打扰。因为这个,之前甚至把一个下人还打残废了。
今儿这戏班子不开眼呢!
薛濂就要暴起的时候,肩膀上搭了一只手。
手很白嫩,却力大无穷。饶是以薛濂两百多斤的体重,竟然动弹不得。
竟然有人敢对自己无礼?
薛濂正要喝骂,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薛侯爷,安心坐着。”
这话竟然似乎含有一种魔力,让薛濂的怒气瞬间消散,再也不敢稍动。
随后他肩膀上的压力消失,而旁边的座位上多了一个人。
薛濂转头去看,竟是一个年轻的过份的白面郎君。
“你是何人?”
想着自己竟然被当成猪仔一样的对待,薛濂的心底还是有气的。
不过对方虽然衣着普通,但是气质不凡,他倒也不敢乱来。
看到他的样子,来人似乎赞许地点了下头。
“成,不是一个傻的。”
薛濂眉毛竖起,简直气炸了肺。
爷们慎重沉稳,在你眼里竟然只是不傻?
马王爷不发飙,你是不知道长了几只眼呢。
只可惜,来人的话迅速让他的怒气冰消雪融了。
“咱家听了信王的推荐,来见一见你。”
薛濂肥厚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惊异地看向来人。
“信王殿下派你来的?疯了吗?这要是被人看到……”
那人兴致勃勃地看着远处台上的唱念做打,口气依旧轻飘飘的。
“没人看得到。”
薛濂不说话了。
实在是这人的姿态太沉稳和自信了,似乎一切都在掌握当中。
以他的见识,即使是天启和信王也没有这份气度。
这样的人物,注定不一般。
做了这么多年的侯爷,别的不行,但是这份眼力价薛濂还是很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