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扯旗造反的消息,如同投石入水,激起的涟漪波及范围广阔。
临淄。
完颜撒剌当日得知李全逃走,勃然大怒。他当场重责勃术鲁长寿,声称勃术鲁长寿因为争风吃醋,擅自袭击重将,又派人携带亲笔书信去往潍州,立陈自己绝无害人之心,请李全莫要受人挑拨。
潍州那边,自然是没有反应的。李全在两天之后便起兵造反,席卷潍州各地,并发兵向西。
完颜撒剌在山东驻了十几年,深知这些地方大豪有多么大的影响力,他唯恐益都境内诸军受李全蛊惑,立即宣布全境戒严,并遣出亲信兵马巡城,监视他认为不可靠的杂牌军。
尤其是从潍州、以及接近潍州的寿光一带调来的射粮军、牢城军,尤其被完颜撒剌认为危险。他连夜派兵加以缴械,将数千人押往一处看押,待日后打散重编。
李铁枪的名头,在益都、滨州确有作用,但也不至于那么巨大。结果完颜撒剌这一来,闹得那数千射粮军牢城军人人自危,当夜便有人传扬说,统军使缴去大家的兵甲,是准备明日里尽数杀光诸军,以免不测。
将士们人心惶惶,又在深夜,想要求个解释,也见不到山东路统军司的高官,于是数千人全都暴动,在临淄城里好一场大闹。
待到完颜撒剌将之压平,已经过去了两天。
完颜撒剌是宿将,亲自领兵平乱,威风赫赫。但那些作乱的射粮军里,也有颇是骁勇的,难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昨晚高举松明火把奔走,结果遭到一波乱军袭击,自家受了不轻的伤势,右臂中了一刀,深可见骨。
这会儿他半边身体包扎过了,怒气冲冲在厅堂里走来走去。
旁边依旧是勃术鲁长寿和完颜粘古陪着。
勃术鲁长寿的神色有些讪讪,完颜粘古被冷箭射掉了半个耳朵,这会儿脑袋被包扎着,看不出表情。
“那李全如果攻向益都,攻向临淄,如何抵挡?嗯?蒙古军随时会出动拿下黄掴吾典所部,到时候我能派几个人去济南,去东平?”
完颜撒剌戟指勃术鲁长寿,手指点点戳戳好一阵:“你这厮……坏我大事!”
勃术鲁长寿垂首不语,完颜粘古倒还在急转脑筋:“统军使,还有一事不可不防。”
“说!”
“那留守益都府的治中张林,与李全交情莫逆,那厮万一举兵响应李全,岂不是又有大麻烦?我们得派一队人去治住他,否则……”
完颜撒剌随手持了腰刀,连刀带鞘扔了过去:“现在哪里还来得及!哪里还调得出兵力!……你想明白了再说话!”
骂过了,他返身落座。垂头丧气片刻,忽然又道:“也不是没有好处。”
“统军使的意思是?”
“李全的势力一张,我和郭宁皆受影响。我这边,到底兵多将广,粮秣物资也足,总能稳住局面,不至于大乱。那郭宁初到莱州落脚,根基浅薄,与蒙古人厮杀之后,他们到处搜罗人丁,可见本部军民的折损一定很大!嘿,李全等人真要是起了势头,郭宁那小小定海军才是最慌张的。他们东有杨安儿,南有刘二祖,西有李全……却不知那三头恶狼,会把莱州如何?”
勃术鲁长寿和粘古面面相觑,只觉得按统军使这般想法,那绝然立于不败之地,什么时候都有说头。
益都。
城头上布防安排颇显井井有条,安置有滚木擂石,守军有作官军打扮的,也有做义军民伕打扮的,数量不少,但很多人都面露惧色。
张林站在城头观看,只见城东朐水波光粼粼,好几处滩头结了冰,冰面的反光透着一股寒意。而河道西面的大路上,一队队的人马正从秬米寨方向南下,各种不同颜色的旗帜飘拂,矛戈如林。
“李铁枪还真是做足了准备。”张林叹了口气:“这样一支军队,没有三五年功夫,练不出来。”
站在张林身后的,有好几名朝廷官员。有益都路兵马总管府的判官,有益都府的知事、知法等人。无不脸色沉重,有人待要开口,被旁边顶盔掼甲的武士一瞪,竟不敢动。
而张林身旁有一人,则是方才来到益都,被请上城头的李全部将于忙儿。于忙儿向张林恭谨施礼:“治中不必担心,我家元帅早就说了,必不与治中兵戎相见,咱们大军向南,是要去打临朐。”
“拿下临朐以后,接着就是穆陵关了吧?”张林也是在山东扎根数十年的老手了,随即又道:“拿下穆陵关以后,是不是杨安儿和刘二祖就要来了?却不知,这两位,会不会犯我益都呢?”
于忙儿哈哈一笑:“我可不晓得!所以说啊,治中应该早点决断,否则到那时候,就得看杨元帅和刘元帅的想法了!”
听这话的意思,竟把益都当作了俎上鱼肉,任凭他人分剖了。随侍在外围的数十名甲士无不大怒。
张林却不恼怒,和于忙儿又闲聊了几句,才让人送他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