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璇玑摇摇头:“她不让。”
莲萱急了:“她一个人去的——你竟然还帮她?”
容璇玑垂眸不语。
莲萱突然反应过来:“是你的主意?”
容璇玑摇摇头:“是,也不是。”
“师姐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莲英反应过来,“她能出门了?去哪了?”
莲英一声高过一声,说着拔腿就要走,却被容璇玑拦下,将事情的前后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容璇玑拉着莲英的手,将他按回的座位上:“她拼了性命,就是不要你露面。只要你不露面,那些人就不能把莲氏怎么样。可如果你去了,那些人开出的条件,逼得你你不得不答应,到时候你既保不住莲氏,也保不住你师姐!”
莲英何等聪慧,已经明白了容璇玑的言外之意。他紧紧的攥着拳头,慢慢坐下,闭上眼睛。
“可师姐那里……”莲萱看了看容璇玑,又看向莲英。
“你们放心。你忘了,就算她重伤,灵海受损,灵力枯竭,就算她娘亲留给她的东西不方便在人前展露,还有仙尊留给她的东西呢,”容璇玑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决定还不是不要将计划全盘托出:“阿正那里有最好的药,他的几位师兄也都在小荷别苑呢,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哪怕是阎王爷亲自来,也抢不走她的命!”
“这些话,是师姐叫你说的?”
容璇玑点了点头。这番话确实是雪千影一字一句教给她的,容璇玑初听的时候心都慌透了,莲英是雪千影的至亲,胜似骨肉的至亲,而只有至亲才知道那些话是毒针利刃,那些话能麻痹人心。
出门之前,她给雪千影卜了一挂,是大吉。一贯对自己卜术十分自信的容璇玑,第一次对手里的金钱和卦盅产生了怀疑。十死无生的困局,拿命去赌一线生机。
但雪千影离开时,红罗伞下飞扬的笑脸,刻在了容璇玑的脑海中。曾经以为只要手中有剑就能无所畏惧的少女,在经历了家破人亡之后,对苍生鬼神再无半点信任,唯独信了这个笑容。
莲英并没有容璇玑想象中的愤怒,他睁开眼睛,放开了紧握的拳头,眼神之中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狠戾:“既然是师姐的决定,必然有她的道理。阿萱,劳烦你传令下去,所有莲氏子弟,未得命令,不可擅动——别人镇不住他们,你亲自去。”
莲萱愣了愣:“那师姐那里……那些人早就恨不得拆了她的骨头,吃了她的血肉,只是苦于没有由头,现在有了‘灭族’这么明晃晃的借口,万一,一旦有万一……”
“师姐做事,没有万一。”莲英抬头看着莲萱,语气温和又坚定,“阿萱,师姐是在拿命为莲氏争取恢复元气的时间,我不能让她的心思白费。”
莲萱知道不能再劝,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养伤这段日子,再苦的药,再疼的伤,她都没掉过半滴眼泪,甚至给叔叔婶婶发丧给好姐妹下葬的时候,她也仅仅是轻抚墓碑,暗暗立誓,一声都没哭过。
而眼下,莲萱为了不让自己哭出声,把嘴唇都咬出了血。
莲英却笑了:“一年,最多两年,莲氏就能恢复元气。那时莲氏仍然会是傲视天下的大世家,仍然是北境的王者,再也没人敢轻视莲氏的地位,再也无人敢小觑莲氏的势力,再也无人敢挑衅莲氏的威仪——只有这样,师姐的付出才值得,莲氏才能够真正成为师姐的庇护,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只能隐忍。”
莲萱坚强的擦掉眼泪,对莲英一揖到底:“遵家主令。”
“阿萱,”莲英又道,“传信之后你去小荷别苑照看师姐。我这里没有大碍了。”
莲萱应了声是,又对容璇玑施礼,这才离开了小客厅,去传信准备了。
“倘若师姐有万一,”莲英仿佛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容璇玑说话,“我便不管不顾,倾长州之力,杀得这天下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突然天空中一声炸雷,紧接着,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
这场雨过后,长州就要入秋了。
容璇玑拍了拍莲英的肩膀。安慰的话她说不出来,她信雪千影,也信莫雪歌。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倘若天不给她们活路,那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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