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楼一直没有动,就站在金夫人面前。任凭金夫人用剑指着他,任凭长剑的锋芒划破衣衫,刺破纱布,引得旧伤复发,鲜血浸染出来,渐渐染红半边衣衫。
他全力出手的破魔式,威力有多大,自己心知肚明。雪千影若与他全力相抗,最多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没人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他刚刚是偷袭。
而雪千影身上的旧伤有多少,有多重,他比旁人,甚至比金夫人更加清楚。
若雪千影真的止不住血,就这么去了。那他也会站在这里,直到血流干的那一刻。
从不曾理解过亲生父亲当年殉情之举的夜小楼,今日算是站在与父亲同样的选择上。父子俩迟来二十余年的感同身受,并没能抚平夜小楼心中悲怆。
若是他没有挥出那一剑,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该有多好?
可惜时间不能倒退。便是修正也做不出后悔药来。
突然,莲氏那边爆发出一阵惊呼。金悯长剑脱手,转身扑到雪千影近前。那个医师抹了一把汗,却是将雪千影的血抹了自己一脸,但语气里却是压制不住的喜悦:“血止住了!夫人,血止住了!”
金悯松了一口气,跌坐在雪千影身边,抓过徒儿的手,握在手里,仿佛天塌地陷也不能让她松开。
夜氏这边,也松了一口气。脸上多少都露出一些喜色。夜一行连忙吩咐人收拾客院,雪千影的伤势太重,需要安静又干净的地方妥善休养才是。
唯有夜小楼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谈不上庆幸,更没有欢喜。
无论雪千影是死是活,余生都不会再与他有关——可能雪千影死了,他还能殉情搏个好听的名声,可现在她活着,两人却从此不相干——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冲动之下,亲手拗断了两人的美好。既然这样,周遭的一切,人,事,天下,苍生,抑或其他,还有什么能牵动他欢喜?
还有什么值得他欢喜?
金悯那一剑没能刺下去。但夜小楼已经死了。
雪千影昏然转醒,看着师娘,还伸手将她脸上的污渍抹去。
“师姐,最多只能说三句话,你现在的气息不足,说话太多伤势会反复!”莲氏的医师见雪千影的嘴唇动了动,连忙阻止道。
雪千影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药囊里找了修正给她准备的救急丹药服下。又用力捏了捏金悯的手,虽然嘶哑干涩,但总算是发出了声音,断断续续,极度虚弱的说道:“师娘,我想回家。咱们带师父回家。”
“好。”金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应她,也是在说给旁人听:“咱们回家!”
夜一行上前一步,本想劝,但被金悯和雪千影师徒二人的眼神给逼了回来,只能同意他们离开。他调来了自己的马车,本意是想让雪千影躺得舒服些,路上少些颠簸,也被金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