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她甚至都挑不出一点的不好来。
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放松了,连带着身体也会跟着变得脆弱,原本以为要不了两天就能好的感冒,硬生生拖了好几天都不见好转。
整个人的体温时而高时而低的起伏不定,却迟迟没有要退下来的迹象,期间医生来了好几次,也都说是正常情况,但迫于男人的威严,还是加强了药剂。
然后就是咳嗽,有时候半夜聂南深在客厅都会听见声音,然后起来给她倒水拍背,稍稍好一点了便又半梦半醒的睡了过去。
聂南深扶着女人躺下,伸手替她捋开额上被汗打湿了的长发,暗不见光的眸底溢出的都是心疼。
在确定她睡着了之后,聂南深才起身准备去打点水替她擦汗。
“不要走……”
然而人刚有动作,女人低低软软的声音就传入了耳里。
聂南深身形一顿。
窗外月光隐隐绰绰,不知道是哭过还是刚才咳得太厉害,女人眼角还泛着水光,双眼紧闭着,嘴里不断的在低喃着什么。
聂南深握住女人冰凉的手,心脏一下就软了下来。
“好,我不走。”
俯身在她额上如点水般的轻吻了一下,嗓音伴着无尽的温柔。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女人的情绪这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男人指尖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痕,心疼的看着她,在某一瞬间,心脏突然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他恍然间回忆起,她曾经生病在他不在的某一个夜里,是不是也曾这么旁若无人的低泣过。
眸色变得晦暗,看不清情绪。
黑沉沉的夜,如死寂般漫长。
………………
言晏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第四天的时候才终于有了好转,体温也逐渐偏向稳定。
她自己也感觉好多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咳嗽,但已经不影响正常的作息了。
厨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切菜的声音。
言晏坐在客厅,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的背影,认真,专注,偶尔别过来的侧脸都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有那么瞬间,像是回到了他们新婚的时候。
但哪怕是那时,他也很少这样亲自下厨。
长卷的睫毛微微垂下,她别过脸看向窗外,淡淡的神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直到聂南深朝她走过来,言晏才回过神。
男人已经将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她看着餐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饭做好了吗?”
“嗯。”聂南深低头看了她一眼,低低的笑,“饿了?”
“有点。”
聂南深将她放到位置上,宠溺的笑,“那我去盛饭。”
言晏抿唇看着他往厨房去的背影,然后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点菜放进嘴里。
很好吃,一如既往的合她的口味。
中途吃到一半的时候,聂南深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他接起来说了两句,然后看了对面没什么反应的女人一眼,起身就拿着电话去了阳台。
几分钟后,聂南深重新回到餐桌。
女人吃得很慢,小口小口的,聂南深看了她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
言晏正在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工作吗?”
“嗯。”
言晏没说什么,然后低头继续吃饭,聂南深又继续道,“晚饭后记得吃药。”
“好。”
全程聂南深都在注视着女人的表情,比起淡漠,更多的像是漠不关心。
午饭结束后没多久医生就过来了,在确定她已经没有多少大碍之后,还是给她开了今天最后一天的液水,然后又叮嘱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聂南深没有立马走,而是盯着她把药吃了,“要睡会儿吗?”
她摇头,“这几天睡了很多,不困。”
“那去客厅看会儿电视?”
言晏没有拒绝。
聂南深将她带到客厅,然后打开电视又把遥控器放到她手里,“不要看太久,困了的话就回房间睡会儿。”
右手插着针,她只能用左手去挑频道,一边淡淡的回应,“嗯。”
聂南深蹲在她身前看了她一会儿,但女人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液晶屏幕上,他没有再打扰她,拿过外套和车钥匙就离开了。
门刚合上,电视上不断挑来挑去的频道突然定在了某个综艺节目上。
吵吵闹闹的欢笑声与房间冷清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言晏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吵得心烦,索性就直接调成了静音,遥控器也随手扔到了一旁。
她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下巴靠在手臂里,分明这几天睡了很多,但整个人还是觉得好累。
言晏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刚才聂南深带她出来的时候,顺便把手机也拿出来了。
她看了一眼,是安苏的电话。
大概响了二十多秒,她才伸手去拿手机,女人的声音传过来,“在工作吗?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没有,在家呢。”
“嗯?今天不是周末啊。”
她撇了撇嘴,下巴靠在膝盖上闷闷的道,“感冒所以请假了。”
安苏在那边似乎很惊讶,“感冒了?严重吗?有没有看医生啊?现在好点了吗?”
言晏,“……”
她淡淡,“你是真不知道才问的吗?”
女人那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收起那假惺惺的语气干笑了两声,“我哥呢?”
言晏想翻白眼。
“不知道,可能上班去了。”
其实安苏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前天晚上打电话给她,正好被聂南深接到了。
“所以,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突然找上门来了?”安苏悠悠的笑了一声,缓缓的道,“照你的性格,就算他找上门来你应该不会让他留在你那里才对?”
怎么回事?
她也不清楚,于是言晏就将聂南深的事从头到尾跟她说了一遍。
“安苏,我不明白。”
这段时间整个人似乎都不在状态,当今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有免费的保姆干嘛不要,做饭好吃照顾也周到,既然他自己上赶着来,你就权当做慈善施舍了,”聂安苏一边剥着橘子一边淡淡的道,“反正你就忍他这几天,他自己不也说了你病好了就走吗。”
“可他一开始也说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纠缠。”
“青蛙是要用温水煮的,”安苏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她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你敢说,如果我哥一开始出现在伦敦就缠上你,你不会立马二话不说连工作都不要了就跑回江城?”
迂回战术,他哥倒也真能演。
言晏抿唇没再说话。
“其实我哥说得也没错,谁让你自己留了空子给他钻?你要是不把自己搞生病,他还找不到借口出现在你身边呢。”
客厅里没有声音,电视里的那些画面看上去就显得尤其的滑稽,言晏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看着那些哗众取宠的人就像小丑一样。
“这么大费周章,”她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淡了下来,“那他确实够精明。”
安苏吃橘子的动静却突然停住了。
“言晏,其实这些就算我不说,我想你也能够猜到几分,”她顿了顿,缓而慢的语气,“但你既然没有挑明,就等于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讨厌他。”
言晏面无表情,“你也说了,我只是生病了需要人照顾而已。”
“但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需要也是一种依赖。”
依赖这两个字,从来只对最亲近的人所有。
言晏瞌着眸,没有再说话,只是听到安苏的平静的嗓音在耳边淡淡响起,“说到底,关家的事我哥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现在你也知道了,那并不完全是我哥的错,”她顿了顿,“你难道真的不打算再给你们之间一个重来机会吗?”
女人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挂了电话后言晏静静的看着窗外出神。
重来,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晚上聂南深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女人还保持着他离开时候的姿势坐在沙发里,唯一不同的是手上的针管已经被她取下了。
没有开灯,只有无声的电视在播放着,微弱的光线落到她身上,勾勒出纤瘦单薄的身形,长发披肩,质感极好的睡裙也垂到地上,看上去有种冷清孤傲的美。
“怎么不开灯?”
聂南深皱了皱眉,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去拿开关的遥控器。
原本黑暗的客厅一下就明亮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言晏一下有些不适应,再次睁眼时聂南深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吃饭了吗?没有我去做。”聂南深一边说着看了眼时间,一边已经挽起了袖口。
外面的天色暗得很早,但现在其实才七点不到,想来她应该也是没吃的。
聂南深刚要转身去厨房,却被女人的声音叫住,“吃过了,”言晏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继续补充道,“药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