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笑,便是颠倒众生。
与环境不符的极致安静,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时都愣住了。
唯有林秘书,在看到言晏的瞬间,心下终于松了一口长气。
她双手放在口袋里,也没有在意此时从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粗略扫了一眼桌上四散的酒瓶,最后视线落在男人脸上,“你喝醉了。”
他淡淡的笑,神色迷离,“嗯。”
她站在那里,“让林秘书送你回去。”
聂南深倚在沙发里,慵散而漫着沙哑的低笑声从喉尖渐渐溢了出来,“关心我?”
言晏蹙眉,低头看着他没说话。
他又笑,“你送我吗?”
似乎从她出现开始,这个男人脸上的所有冷漠和倨傲都烟消云散,俊朗的眉目间就只剩下了淡淡的笑和宠。
隔得近的距离,梁静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在说出这几个字和此时看向女人时眼底那抹不难察觉的期待。
见她没动,聂南深也不生气,但也没有再看她,“既不是关心我,也不打算送我,”唇畔掠过凉薄的讥诮,“那你来做什么?”
伸手就去拿边上的酒杯,然而刚碰上杯子,一只手就拦住了他,“林秘书说你不肯走。”
聂南深看着眼前那只纤细的手,低低的失笑,“我打的电话你不肯接,倒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电话你接了。”
言罢,言晏见他拿起酒又要喝下,一时也生了些怒意,“聂南深!”
“嗯?”男人抬眸,眉目展出笑意,和淡淡的宠溺,“你说,我听着。”
不知道是不是醉得厉害,那低沉的嗓音中还带着淡淡的鼻音。
言晏皱了皱眉,也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得太难看,终究是妥协的叹了一口气,“我送你。”
一句话落,众人便看到男人英俊的脸庞顿时露出了笑容,半点犹豫没有,“好。”
众人眼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面面相觑,更不知道这种情况他们该说点什么。
与先前的不同,这次聂南深很配合,由女人从位置统领他扶起,手臂自然的搭在她肩上,整个人也几乎都贴到了她身上,全程安静得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唯有在她弯腰去拿外套时,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她的背影。
那种隐在骨子里的深和眷念,在此刻似乎再也藏不住。
林秘书在这时候也上前搭了把手,言晏看了他一眼,“单买了吗?”
林秘书接过女人递来的外套,连忙道,“我去埋单。”
言晏点头,然后又简单的朝在座的魏秘书等人说了句告辞,便带着人离开了。
人前脚一走,魏秘书后脚就拉住了正在结账的林秘书,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试探道,“林秘书,这聂总和言晏……”
林秘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沙发里脸色铁青的梁静,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总归是有理由的。”
说完,签完单他就拿着外套和公事包跟了出去,留下众人一脸不敢置信。
出来的时候,两人正站在路边等他。
男人似乎醉得不轻,此时半个身体都靠在女人身上,一双眸微微阖着,薄唇始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林秘书立马走过去,“关小姐。”
言晏看了他一眼,“你喝酒了吗?”
原本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这种场合林秘书要负责送他一般都不会碰酒。
但林秘书却迟疑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自家聂总露在女人腰肢上的手,到嘴边的话临时改了口,“喝……喝了一点。”
见女人皱眉,他慌忙的解释,“刚才我看聂总喝得太多,就帮他挡了一点酒……”
话音刚落,言晏就听到男人低低的笑声在耳边泛起,她看了他一眼,最后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满,对林秘书道,“那你去帮我们打个车,我送他回去。”
“好。”
林秘书巴巴去了。
外面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不过好在现在雪已经停了。
一阵风吹来,便是扑鼻的烟酒味。
聂南深的下巴在她额头微微蹭着,染着醉意的嗓音低低的问,“冷吗?”
言晏看了眼他身上穿着单薄的衬衣,抿了抿唇没搭理他。
聂南深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低低的笑了笑便也没再开口。
这个时候虽然夜深,但夜场附近的车还算多,没多会儿林秘书就回来将他们送上了车。
几乎是人刚一上车,男人就朝她靠了过来。
言晏扳了扳他的手,没扳动,直到司机问他们要去哪儿,她才作罢,耐着性子问,“你住哪儿?”
男人意识不清的靠在她肩膀上,唇角有意无意的擦过她的脸蛋,好半天没出声。
言晏被他扰得有些烦,一下就加重了语气,“聂南深!”
这次他似乎听到了,淡淡的报了个地名,然后又继续往她脸上蹭。
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发动了车子,“小姑娘,这大晚上的,怎么能让你男朋友喝这么多酒呢?”
言晏一边去推身上的男人,一边蹙眉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司机笑了笑,只当是她害羞了,“不是你男朋友他这么粘你?”
她一张脸沉了沉,想要继续解释又觉得太过刻意,索性扭头看向窗外没说话。
聂南深也不闹了,半张脸埋在她肩窝里,眼角眉梢都漫着愉悦低懒的笑意。
聂南深确实醉得不轻,中途甚至已经睡了过去,导致最后下车的时候还是司机担心她一个人没办法,一起将人送到了公寓才离开。
说是醉了,但聂南深多少还有点意识,半个身子由她支撑着但也控制着重量,不至于让她单薄的身子显得太过吃力。
言晏将人送进卧室,然后才去打开房间的灯。
光线使周围一下亮堂起来,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属于男人的味道。
一贯如他喜欢的风格,单调不失品位,就连配色也和银南别墅的差不多。
聂南深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单手搭着额头,那闭着的眼也没有要睁开的迹象,言晏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又去了浴室。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才从里面走出来,男人依旧维持着刚才躺着的姿势,只是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那脖子上的领带也不知道被他扔哪儿去了,白色的衬衫满是褶皱,被解开的两颗纽扣下露出起伏不定线条均匀的锁骨。
于是她又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浴室给你放了水,你去洗下吧,”她看着男人的脸,将衣服放到一旁,“我走了。”
然而脚步刚刚抬起,男人淡淡的低笑声就从后面传了过来,“你生病的时候我照顾了你几天几夜,让你送一下我就发这么大脾气?”
言晏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变,“我只负责送你到家。”
聂南深低低的笑了两声,手臂挡住了脸上大部分的光线,“是你跟他们说的我们离婚了?”
“难道不是事实吗?”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甩掉我?”
言晏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不是。”
只是现在到了她该回去的时候。
聂南深缓缓睁开眼,一时不知道是清醒还是醉着,揉着眉心从床上坐了起来,嗓音沙沙哑哑的,“让你来伦敦的人是我。”
言晏蹙眉,红唇敛开一抹讥诮,“所以当初那个一直跟踪我的人也是你?”
“是我。”
勾唇浅笑,“既然一开始就用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
男人薄唇染着同样的笑,“我以为你知道。”
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挽留她,而如今告诉她的意义也不过如此。
言晏脸上弧度淡了些,早就有猜到,不过没有证据,所以现在也不算惊讶,“那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你可以现在就报警,”他坐在床沿,双手自然的搭在膝盖上,一双眸盯着她,眼底的神色时儿清醒时而恍惚,徐徐淡淡的笑,“也可以现在就走。”
言晏看了他两秒,转身就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后面跟上的男人一把抱住,后背撞进结实的胸膛,低低的笑声贴在耳畔,“我收回刚才说的话。”
那手臂扣着她,聂南深顺势就倒在了她身上,“看在我照顾你那么多天的份上,”闭上眼去嗅她身上的味道,“言晏,帮我煮碗醒酒茶,好不好?”
那声音伴在耳边,低染的笑意徐徐,像是最情深的亲昵。
言晏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在曾经那些看似甜蜜却半真半假的回忆里,总有那么一两件会成为彼此之间仅有的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