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平顺府的府衙被改成‘公学’,当地知县的地位简直日益卑微。许佑汐每天早出晚归,跑上跑下,身后最常跟着的就是徐令和平顺府知县两个人。
烈日炎炎,暑气逼人。
前些日子平顺府还到处都是被洪水肆虐过地痕迹,这才多久,地面上都已经干透了。
“王知县在平顺府为官多少年了?”
这是许佑汐这几天里,第一次主动和王知县说话。
“大人,已经有十年了。”王知县受宠若惊道。
“十年这么久啊,那平顺府也该算王知县的第二个老家。”许佑汐穿着厚靴子,在废墟上边走边说,“看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王知县苦笑:“大人,天灾无情啊。”
“是,天地不仁。”许佑汐颇有深意地看向了王知县,“但为官得仁,否则何以为人。”
王知县剩下准备好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只好连连苦笑。
“王知县觉得当父母官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在不知世事的年纪,总觉得那个头顶光明正大,手持半块醒堂木,声音最洪亮地,便是父母官了。”许佑汐循循道来,“后来才发现现实似乎不是这样。官是官,民是民,井水不犯河水,反倒成了最好的状态。”
王知县不难听得出来,巡抚大人的每句话都是在内涵自己此次水灾之后的无所作为,顿时垂头丧气:“大人,是下官行为不当,下官愿为此负责。”
“如果只是片面去看事情,那我来平顺府第一件事,就该是免了你的职。”许佑汐语气平静,“可仔细想想后,又觉得王知县何错之有?”
“水灾发生后,你第一时间求助于朝廷;难民虽多,但没有人因为这场天灾失去性命;赈灾粮你分毫未贪,保障每个人均有粮食吃。朝廷来了禁卫军,也是你几夜不眠不休在安置。”
许佑汐真正确定能王知县这个人没大问题,还是在看了平顺府当地黄册的记载之后,白纸黑字,无法骗人。
“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朝廷已经不是从前的朝廷了。”许佑汐突然说了句,“如果王知县想当个好官,以后就不要总是瞻前顾后。”
王知县突然被戳中了心思,看向许佑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
灾民众多,他作为父母官再心痛,也肯定无法安置每个人,他能保证众人不饿肚子,性命无忧已是极限了。
朝廷来了官员,他作为下属,必须好好安置,否则又是落人口柄;他从未处理过这种大洪灾,在巡抚大人到这里之前,他完全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是,大人,下官明白!”
许佑汐爬到了山坡高处,看着奔流向前的河水:“何为好官,你得让百姓尊敬你,信服你。如何成为好官?那你就得想尽办法,去保护好你地方的每一位百姓!”
“表面清廉可以是假的;铁面无私可以是假的;英雄事迹也可以是假的;但是你有没有保护好你的子民,是永远造不了假的。这才是父母官应有的标准。王大人,你能做到吗?”
王知县心神一怔,他在看向许佑汐的时候,忽然产生了种荒谬想法,他甚至觉得这位巡抚大人的眼光和胸怀,甚至都比起面前奔涌不息的山川河流,都来得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