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先生摇了摇头:“这些百姓都不曾报案,而且这里是青河帮的地盘,朝廷一直奉行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没有官员会操心这些普通人的生死。何况,要不是昨夜我们两个幸存了下来,又有谁知道‘官’原来是这种做法!”
这番话听得梁无尤一时语噎,只见梁无尤额头青筋毕露,愤怒地说道:“那就任由这神姬残害河边的百姓?”
“不然呢?你要知道,雪衣神姬给这些凡是有男丁被征的百姓家里,每户每年会送去数两银子,他们把这些钱当做是‘俸禄’和神姬的恩赐。但凡有男丁被‘选去做官’,家里的地位必然也在四邻当中提高许多,还有银子可拿,种种下来,百姓们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呢,我那夜所宿的渔民家里,已经在教导孩子做工出力,也许长大后也能像他们的父亲,爷爷一样,在神姬娘娘的手下‘升官发财’!
你要是此刻前去阻止他们,能否过得了青河帮与雪衣神姬这一关暂且不说,只怕那些百姓都会把你赶出村子来,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会听进去你说的话?”
这番话确实有一番道理,梁无尤自小在市井中长大,自然明白这些曲曲折折,而且根据他的了解,他要此时去劝那些村民,只怕不止把他赶出村庄这么简单。
这天底下杀人的方法多种多样,梁无尤见过决斗而死的侠客,听过易子而食的传闻,也知晓战场上千军万马的覆灭,就在几天前,还经历了知府被人灭门的惨案。但是都不如今日所听的杀人方式这般让人阴郁难受,好像一枚刺插进了他的心脏上,明明要让你送命,还要让你求着来送命,最后你还会感激不尽,把对方当做神明来仰望。
那雪衣神姬究竟是什么人物、究竟有多深厚的城府、多坚硬的心肠,才能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来。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梁无尤看着胖先生,希望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欺骗的味道,但胖先生一脸的沉郁,身上的肉都仿佛静止了下来。
胖先生见梁无尤不再说话,叹息了一声,说道:“年轻人,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梁无尤心情沉重,不再答话。胖先生拍了拍梁无尤的肩膀,鼓励道:“等我们出去了,再商量办法。我先告诉你,你是如何救我一命的。
昨夜聂八步被雪衣神姬惩罚时,那神姬用内力震断了聂八步的一条经脉,那内力传来时,我离得太近,但我不知有危险袭来,等到笛声突起,下意识地用内力格挡了一下。那神姬必然感受到有其他会武功的人混在了车夫当中,但是她再没有细细检查。
想来她伤完聂八步之后,注意力集中在了你的身上,又恰好发现了你的内力,所以我才躲过一劫。之后所有人都被笛声迷惑,一个接一个地被笛声摧毁身体,倒地而亡,只有你我二人活了下来。”
梁无尤这才知道了前因后果,又不解地问道:“那雪衣神姬既然要找我,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来,我们身在此山之中,她要把我抓去,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啊。”
胖先生眼睛转了几转,摇了摇头:“此事确是奇怪,就我昨夜的感受,那雪衣神姬的武功,已经到了一流的境界,光是那一手‘千里催命笛’的武艺,已然可以独步武林了,更莫说她还拥有这一带的所有江湖势力。不想她出世才短短数年,已经有了这样的成就,我等自愧不如啊。”
梁无尤按住右手,转头看见这苍郁的青山上,生满了高耸入云的梧桐,层层叠叠,如同绝世画家泼墨书成,轻轻说道:“不管她来不来找我,为了那些养育这片茂密山林的无数血肉,我都要见一见这雪衣神姬!”
话刚说完,一只秃鹫从亭外往高空飞去,也许是吃惯了无辜的人类血肉,它的身躯比梁无尤别处所见的秃鹫更为巨大,黑色的双翅凌空掠过,留下了呜呜作响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