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不修的话,一句句,极尽刻薄且悲凉,忽然让我感到了寒冷。这的确是极度贫穷是令感到绝望的,我们每个人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是根本无法理解其他人的生活。就是之前都还在吐槽顾宝儿她们的奢靡生活,一瓶香脂膏二十两银子,应该能够穆锦娘活五年的吧。
“肖小七,就算是穆锦娘没有下毒,穆拴柱仅仅是因为误捡了砒霜,但这也都不能抵消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一个是误杀,一个是见死不救,就算是他们的亲人,这也是错。你是不是还想今日与穆槿娘说说话,然后就把她放了呢?”
“她的确也没有参与其中的……”我说话的声音又小了一点。
“那你可曾见到她有一丝一毫的伤心和悔恨?或许,在她心中,早就盼望着杀死这些人呢?恨他们破坏了自己的人生?”肖不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肖小七,人心是最复杂的,她的麻木不仁,也许正是为了要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面。所有人都会有黑暗面,你我都不例外。”
我的确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是看着肖不修,脑子里也是百转千回,没有一句话能够说出来。肖不修是对的,这种冷漠和麻木是对生命的漠视,也是愤恨。我把这个世间想的过于美好了,以为他们都是无辜的。但是真正杀人事件来临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会是无辜的。
我忽然就不想去乡里所了,停下了脚步。不过,肖不修拉着我还是去了乡里所,看了穆槿娘和她赶过来来的丑丈夫以及孩子。穆槿娘也只是看着她的丈夫和孩子,没有说什么话。她的丑丈夫也不善言辞,只是跪在地上磕头,让肖不修饶了他妻子的性命。
“你确定这女人不会有朝一日杀了你么?”肖不修那阴森可怖的声音,都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丑丈夫看了看依然面无表情的穆槿娘,又拉住了自己的儿子,才慢慢说道:“杀了也没关系的。我们这样的生活,与山里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活着,吃饭,睡觉。”
“那你也要想想你的孩子呀?不能让他像你们这样活着的?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我忍不住插了一句。
“这是他的命。”丑丈夫只会说这句话,只是说都是命。
肖不修看着他们,又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又看着肖不修。
我的确太过天真了。
忽然有种很强烈地挫败感,那种对于拨开迷雾找到真相后,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甚至都想挠人,但又空有力气,而没有能够挠的人,难道是要挠空气么?我伸开的手指,又弯曲。
最终,京畿府的陈大人说,要元捕头继续查找砒霜的来源,穆拴柱过失杀人,判刑十年。穆锦娘见死不救,劳役三年。穆拴柱好歹还嚎哭了几声,穆槿娘又是毫无表情地跟着衙役们走了,连自己的丑丈夫和孩子都没有再看一眼。
“她为什么也不辩解?”我问肖不修。
肖不修端起了一杯热茶,吹开了上面的茉莉花,才缓缓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没有人是无辜的。”
我坐在乡里所发了半天的呆,等陈大人他们做好了文书口供事项时候,才感觉这件事情真的算是结束了,只是胸口发闷,不是很舒服。顾宝儿的家奴过来报信说顾宝儿走了,有事情可以传信给她。想是她怕了肖不修,所以才不告而别的。
肖不修斜着眼睛看着我,问道:“你和顾宝儿的关系很好么?都要和她一起南下找男人了?”
“没有没有没有,只是随便说说话而已。”看他那个样子,我就知道,肖不修这种人绝对是一桩桩一件件拎得非常清楚的,解决了穆锦娘和穆拴柱,就腾出手来开始解决顾宝儿了。顾宝儿也是聪明的,跑的快,否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只是可怜了我,跑也跑不了,只能站在他的身边低头认错,表示自己不过是随便闲聊,“女孩子之间的说话,都不算数的。”
“最好是这样。”肖不修那个喝茶的表情居然让我感到了害怕,我看陈大人都偷偷往出走了几步,估计是他也受不了这样的玉面修罗肖不修了。
“那香脂膏你要么?”肖不修忽然又问出了一句话,吓得我浑身一抖。
“不要不要不要!”我的三连否定式真是越发溜了,简直都是脱口而出的。
“要也无妨,让影子去买,他最近买过。”肖不修那个样子,不知道是在出卖影子,还是挤兑人,还是就是试探我,我真想挠他。
“不不不,我有钱,我自己买。”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也不用,二十两也挺贵的,不至于。您给我的香脂膏还都没有用完,我可喜欢了,我还是抹您给的那个,味道好,又细腻。您是最体贴我的,我才不要别人做的东西呢。”狗腿子肖小七又出现了,还一定要表现出特别真诚,也是不容易。
肖不修又斜眼看了看我,喝了一口热茶,又放下了杯子,这套动作居然让我想到了妖孽,真是太不应该了。我咽了咽口水,忍住了挠他的心。但他仿佛是看穿了我一样,说道:“肖小七,收起你的那些非分之想,老老实实滚回红光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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