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浒东南沿海一带,很久之前曾是如今屈居一隅的南林族人立都之地,是瘴气横生的潮湿雨林。
林人传世医书《物疗百草经》记载此地有“龙鲤”出没,
“其形肖鲤,穴陵而居,故曰鲮鲤;头坚甲利,有穿山开穴之能,而俗称为穿山甲。”
在南浒宇文家族发迹并将南林人驱赶至南海雄关之下的极南之地后,大肆砍伐东南雨林木材扩充国力。
南浒人移山填湖,逼迫被俘的南林大巫以性命为引祛除地底瘴气本源,祭祀天地祈求改善酷热潮湿的气候。
终于在数十年之后,将东南一带变成适合居住的江南水乡。
龙鲤,也就是穿山甲,彻底失去了适宜居住的家园。
后来,幸存的龙鲤往往扎根于深山老林,极少出现在人们视野,在东南一带已然成为凤毛麟角。
因其状若南林人信奉的三爪古龙图腾,穿山甲从古至今被予以祥瑞之意。
这种说法一直持续到现在的东南州郡人之中。
东州人更深信不疑的是,这一带的幸存的龙鲤中,每隔一个甲子会出现一位“龙鲤君”,通俗的讲,也就是穿山甲之王,是天庭某位仙官转世下凡。
它身上的鳞片承载着下个甲子东海之滨的大气运。
“龙鲤君”最大的特征是通体金碧。但这样的金龙鲤,从未在南浒正史中有过哪怕一次的记载。
而最近一次穿山甲在东州的出没,都要追溯到五年前了。
————
阴夜,官墨大道花灯初上,街道旁种植的菊花香气弥漫夜市,与酒肉喷香相融而不相违。
幢幢人影交错,南浒三百六十行似乎都在此地夜宴,招呼着南文郡的旅人驻足流连。
笑语欢声,跳脚泼皮和红裙小娘皆是风景,乞丐要饭及奇人吞火皆状生活。
夜市之景大妙,而街道尽头那座冷冷清清的高门大宅,这么多年来始终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就如同它的侏儒主人,和其他正常人的不同一般明显且悲哀。
古宅内一处不起眼的马厩,一栏之下竟有机关密室。
此时隐秘的木板大开,地底之下灯火通明。
隔栏里的两匹枣红马同时探出头,迷茫地盯着这一束从地下直冲云霄的金灿灯火。
密室内,侏儒大小的老者,站在一口面积足有两个磨盘大小的深井之前。
周身石笋林立,那一束金碧灯火便是从井中升起,于每一根石笋之间交相辉映。
如同剑丛一般的锋利石笋,始终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地下密室能落脚的地方很小,即使是对一个侏儒来讲,都有些拥挤。
古怀仁小心地避开地上横叉的石钟乳,往前一步,凌冽的目光冷冷地朝着左上方几株交错在一起的石笋看去。
————绳索将一个瘦弱的躯干锁在冰冷的石柱上,面色煞白的女人紧闭双眼,却是还剩一抹残余的清秀。
但当石柱内激荡起辉煌的光芒之后,女人猛地睁开满是褶皱的眼皮,双目血红,血丝掩盖了她的眼白,只留一抹眸子。
她的双手没有被捆住,在看到周身的灿烂光芒之后,女人一下子发了魔症,疯狂地喊叫起来,用尖利的指甲抠着自己惨白的脸,很快便满面血痕。
古怀仁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缓缓后退,爬上梯子,在两匹受了惊吓的枣红马的注视下缓缓合上头顶的木板。
回到拥挤的石钟乳密室,那个被紧缚于此久矣的女人还在继续着自虐。
恐怖的目光凝视着那口向外发出金色光芒的深井,那里面似乎有着令她永远无法理解的存在。
古怀仁手上提着一个干净的便盆,踉踉跄跄地走到女人身后放下。
女子对着面前的侏儒张牙舞爪,口中血沫甚至喷吐到他的脸上。
老者面不改色,走回中央,又把一个盛着热腾腾饭菜的食案送到女人面前。
女人的疯病在面前的鸡鸭鱼肉的香味前得到了缓解。
她犹豫着拿起筷子,扒了两口饭,索性将手中筷子狠狠甩出去,直接用手抓起一坨一坨的食物,疯狂地往嘴里塞。
室内的光芒忽然熄灭了。原来女人扔出去的筷子好巧不巧地掉进了深井里,光芒也随之暗淡直至熄灭。
黑暗中古怀仁的表情有些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