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守林人的这番话后,洛封一时怔怔无言。()
由于看不到眼神,仅以守林人那张沾满血污的狰狞脸庞,他一下子也很难判断守林人在说出这番话时,情绪究竟是悲哀、激动还是感到解脱?
“这山上的人啊……一个个都可恶得很,一个个也都可悲得很……”
守林人松开了洛封的衣袖,他就像是渐渐褪去了浑身的力气,再一次瘫软地往后靠在石墙上,一双没有眼珠的眼睛呆望着天空,嘴里低喃。
“你知道吗?那个杀猪的,也就是住持。他本也是个可怜人,屠户出身,偏偏媳妇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也就罢了,还和情夫一起去打掉了腹中原属于他的孩子。他这才拿起了那把屠刀。”
“这些年来,他杀过的人远比我少,但他和我不一样,他仅仅是为了杀而杀,至于为什么要杀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后来来了这山上,躲在大殿里面想要靠那十几尊佛像和每天诵经拜佛来洗清自己的罪孽,但你看看他现在如何?呵,我看啊,今晚要是他赢了,保不齐那大雄宝殿上的十几尊佛像前都会被挂上一具尸体……”
“这清净寺,名字倒不错,说是要人清情净欲。最早来这山上的家伙是躲在藏经阁里的那个臭书匠。他算是我们中间唯一称得上是好人的人。他这人,就是爱书成痴,结果老婆受不了,卷了他的家产和孩子跑了,他想把孩子要回来,双方争执不下,不料他就失手杀了人。”
“这山下的红尘世界他是过不下去了,这才躲到这破庙里来。说来他的遭遇倒是和那个杀猪的很像,可能也正是因此,那家伙嘴上说是要宰了那个胆鬼,今晚却也任由他继续躲在那藏经阁里。没准啊,他还会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在那家伙刀下活下来的人。”
洛封很奇怪为什么守林人突然给他讲述起了寺内每个人的情况,但毕竟机会难得,他也没插嘴打断,坐在一旁耐心地听了起来。
“后来那个老家伙来了……呵,就是现任的方丈,在他之前,臭书匠是方丈,他来了之后,臭书匠就拍拍屁股,躲进藏书阁里当他的长老去了。”
“这个老家伙啊,应该算是我们中间最可怜的一个吧?”
“他啊,说是个什么跨性别者?就是他是个男的,却始终认为自己该是个女人。我们倒是觉得没什么,可惜啊,他生的家庭不好,父母都不乐意见到他成天躲在房间里扮成个女人模样。”
“这情况一直维持到他长大成人,然后变故就发生了。老家伙他爸是个十足十的混蛋,从到大喝了酒就会痛打他一顿。有一次他不走运,刚穿上偷偷买回来的裙子,他爸正好拎着个酒坛子进门……个老混蛋,趁着酒劲跑进厨房里,拿把刀把自己亲儿子的鼻子给削了,还问他,‘你他娘还美不美’,呵呵呵……”
洛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回想一下先前清净寺方丈那副令人恶心的作派,心中的恶感莫名就退却了许多。
甚至,还有些莫名的怜悯。
人啊,不是生下来就是疯子,之所以成为疯子,那是生活中总有逼疯他们的事情。
“后来那家伙的心理也变态了,啧……换成我,估计也受不了这种事。他先是杀了他爹,后来想要隐姓埋名地活着,可因为始终觉得自己是女人,再加上面容上的残缺,他在这个世上的生活空间越来越窄。于是他开始放纵自己……凡是说他‘恶心’、说他‘丑’的人,不是被割舌头、割鼻子,就是被他弄断了全身的骨头,团成一团丢到乱葬岗里了。”
“直到上了山,当了这个方丈后,这家伙才总算是收敛起来。他给自己找了个假鼻子,成天戴在脸上,装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然后躲在自己的方丈室痛痛快快地活。其实这样也不赖,不是吗?”
“在老家伙上山后,下一个上山的人就是那个杀猪的,再有就是止水那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