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表叔听后满脸诧异,表叔不禁说道:“这可能吗?假死个两三天又复活我倒听说过,但是谁能够在棺材里活上几百年?难道人变成了青蛙冬眠?”
我沉思片刻说道:“这未必不是不可能。我曾经听白水说过,东汉的时候,有人发掘战国魏坟,在坟墓里找到一个昏迷的殉葬女子,浑身冰冷,救活之后,还活了两三年。东北气候奇异,天气寒冷,冻土常年不化,就如冰箱一样,或许就是这样活了下来。之后呢,老汉?”
马伯镛叹道:“我们把她送到家里,想尽办法才救活过来,她满口叽里咕噜奇怪的话,我们也听不懂,有点像蒙古话,但是我们这边又没有蒙古人。养了一个多月,身子差不多恢复,我虽然怀疑她是妖孽,但是既没有青面獠牙,也不像画皮一样,渐渐地放心下来,正好我们兄弟俩都没有老婆,于是要了她作女人。”
解放之前东北女人金贵,数个兄弟娶一个女人作老婆不算稀奇。
马伯镛又说道:“后来那女人和我们生活的久了,慢慢学会汉话,自称名叫阿巴鲁,蒙古人,是三百年前的满清皇帝奴儿哈赤的小老婆。后来皇帝归天了,就逼她们殉葬。阿巴鲁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左右,为我们兄弟生下几个小子,后来溥仪复辟,建立的伪满,盘剥百姓,生活实在艰辛,贫病交加,阿巴鲁便去世了。”
马伯镛叹道:“当初我以为她是妖孽,其实阿巴鲁就是一个普通女人,和她一起生活的十多年来,虽然过的辛苦,却是我们一家三口最快乐的日子。但是……”马伯镛打了个哆嗦,“阿巴鲁只是怀着祸胎,那个墓生儿才是真正的妖孽!”
“墓生儿?坟墓里生出的小孩?”
十二、
“所谓墓生儿,便是在坟墓里生下的小孩。多半是由于孕妇难产而死,孩子尚且留在腹中。当体内消化酶及肠道细菌增殖**产生气体导致身体膨胀,把小孩从子宫里推出来。古人科学不发达,见到这种情况,以为是死尸生下孩子,自然视之为不祥妖孽。不过墓生儿多半已经死去的,如果活着,那不得了!”
远处传来一个女子清晰的解释,我转过头,瞥到白水捧着熟睡的文清站在门口,不禁大喜道:“白水,你怎么过来了?”
白水狠狠瞪了我一眼,叹道:“谁叫我男人老是呆在外面不肯回来,担惊受怕的,不如过来看看到底在做什么活。于是让治保主任陪着一起来。咦,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民兵连瞧一眼都不许我!”
我联想到那层层叠叠的尸身,顿时瑟瑟打了个寒颤,喃喃说道:“不去的为妙,不去的为妙……”
表叔却说道:“白水学识丰富,若是我们不懂的地方,正好解释!”
马伯镛则说道:“这位姑娘,我说的墓生儿倒不是这样的!那阿巴鲁过来五个月就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推算时间,恰是阿巴鲁强逼殉葬之前就怀上了,还是那奴儿哈赤的种!我们倒也不见外,当作自己的儿子养大,然而以前算命先生说他‘五黄大煞’,如今想来,当真是灵验之极!”
“五黄大煞!”
表叔失声叫道!
连白水都稍微变脸一番,说道:“五黄大煞,那可是凶煞之极!《堪舆术机》曰:‘五黄连绵,位镇东北,其色黑,五行属水,凶常天下。’那可是要天下大乱的征兆啊!”
我急忙问道:“哪五黄,你且说下来!”
白水说道:“那五黄,正是亢、氐、虚、室、危。亢象征天旱、瘟疫;氐主疾病之星。虚指动洫不安,兵乱无宁;室象征天下大乱,瘟疫横行;危主有大灾难。一旦五黄联接,将会在人间降生无穷灾祸!中国历史五千年,只不过出现过少数几次,例如西晋五胡乱华;明末满清入关,杀得万里无人烟,繁华之极的天下大都扬州一夜之间化为阿鼻地狱。”
我忽然想到,朝着马伯镛问道:“你说你们是在一九二九年挖的坟墓,救出了阿巴鲁?”
马伯镛点点头。
“而那个墓生儿差不多在五个月后降生,也接近一九三零年了,之后……便是兵祸连结、死了几千万中国人的抗日战争啊!”
马伯镛呆呆地望着我们,突然失声叫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啊!早知如此,就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弄死他!省的克犯如此惨烈灾祸!”
一直没有发言的表叔说道:“也罢了,所谓五黄大煞的说法,毕竟是封建风水之说,可一听而笑之,若是深信不疑,反倒显得我们迷信。你还是继续说下去,他倒地犯了什么事情?”
马伯镛又缓缓讲述起来:“我将他取名叫做马全福,因为是家中的长子,便他送去读书!好歹识得几个字。唉,真是读书越多越反动。那小子读了几年书就跑回来,口中胡说八道:‘我也是大清皇帝的后裔,而且血统更加纯正,那溥仪逊帝都可以加冕登基,为什么我不能?’阿巴鲁曾经和他说过身世,但是我想几百年都过去了,他所谓的那个生父说不定连骨头渣也烂没,因此不屑理会,量他也没有能耐做出什么事情!”
“但是我们实在低估了他的能力,想不到全福这人在今后几十年内,瞒过了日伪满洲国、瞒过了国民党、瞒过了新政府,居然建立了一个什么大中华后清国,自任皇帝,封几个兄弟什么八旗贝勒,连我们几个老的都封亲王,我那祥瑞亲王,就是这样来的!”
“他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把村子里的人哄地服服帖帖,不论男女老少惟命是从。我老汉昏了头,贪图享受,心想儿子有本事,在村子里做土皇帝未尝不可。直到一九五九年的时候,一件事情东窗事发!”
表叔问道:“莫非就是那林中悬尸案件?”
马伯镛打了个哆嗦,摇摇头,说道:“正是!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反革命分子妄图以屠杀来吓倒革命群众。但是我毕竟是家中的长老,有些事情是瞒不过我的,渐渐地得知了一些只鳞片爪。我心中大骇,他要做皇帝,我不管。假若干起杀人放火的事情来,我可要插手。马家做过盗匪也讨过饭,唯独不会去干杀人放火的勾当。于是我赶忙追问他。全福对我一点也不隐瞒,大大咧咧地回答,他认为要作皇帝,就要和他生父奴儿哈赤一样,埋尸填穴!”
我心头一震,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马伯镛说道:“那奴儿哈赤,正如这位姑娘所说的一样,是千年罕见的五黄大煞。这种五黄大煞,不禁祸及敌人、邻居、亲朋好友,甚至最终自己也会遭到反噬。那奴儿哈赤下场很惨,被大明的将军炮轰毙,尸骨支离破碎。他的儿子们很伤脑筋,因为奴儿哈赤是五黄大煞的灾星,一个处理不好,祸及后人。但是处理的好,却是可以福延十代。于是他们根据山西一个风水师的指点,采用最简单也是最原始的办法——人殉!”
白水眉头皱了一下,说道:“根据史书记载,奴儿哈赤死后陪葬的也没有几个人,以五黄大煞的凶气,光是几个人就够吗?”
马伯镛摇摇头说道:“这位姑娘,难道你忘了吗?满清攻占辽东之后,杀了多少人啊?一百多万啊!正是这一百多万的累累尸骨,破解了五黄大煞,反而成就了爱新觉罗皇家的百年好运!”
白水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的那个大儿子,他也要杀人百万?”
马伯镛说道:“不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玄天破邪阵!只需将七七四十九具尸身,经过特殊处理,叠成金字塔形状,掩埋在特定风水宝地,周围各四座,男女分别两座。将会吸取天地精气,破解五黄大煞的凶气!”
表叔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三座!我们挖开过一座,就见到了层层叠叠的尸山。每座七七四十九人,几十年来,竟然一共杀害了一百九十六人!残忍之极!”
马伯镛摇摇头,悲哀地说道:“哪里止这个数目。全福疯了,为了做什么皇帝,他丧心病狂,把凡是反对他的人统统害死。即使他死后,这种恶事还一直延续下去!”
表叔反而一怔,问道:“马全福死了?据我所知,像是这种农村的封建组织,基础完全建立在对头目的忠诚上,一旦头目死掉,组织立即分崩离析。那马全福怎么死了?推算一下,他现在的年纪,不过比我大上三十岁而已,不算太大!”
马伯镛咬牙切齿地恶狠狠说道:“我杀了他!”
“什么!”
我们三个人都大吃一惊,虽说不是亲生儿子,但是毕竟一手养大,任谁也下不了这个毒手!
马伯镛老泪纵横,叫道:“冤孽,冤孽!既然这是我的责任,就由我来解决,我就在十多年前的一天,趁他不注意,在他喝的酒里面下了好大份量的耗子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跟前七窍流血而死。养儿不教父之过!纵然我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是毕竟是我把他养大?我怎么教出这般一个恶魔来?唉……”
我们顿时沉默起来了,听到慈父杀子的人伦惨剧,没有人能够不无动于衷,何况像是我这种做了父亲的人。我不禁瞟了白水怀中的文清一眼,不知道小女孩长大了,是怎么样一个孩子。
表叔问道:“马全福死了,但是这个活动还一直在进行下去,这到底如何解释?”
马伯镛擦擦眼泪,叹道:“自古父死子继,全福归天了,但是他还有儿子。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的孙子将是更加可怕的一个人……”
“他怎么了……”
话音未落,忽然天摇地动,随之震天价的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初始我以为是地震,喊话临到口边的时候变成:“炸药!爆破!”
门口哗地被撞开,一个民兵满头虚汗,惊慌失措,表叔沉着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民兵哭丧着脸说道:“爆炸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正在处理哪些尸身的时候,忽然轰的一下,中间冒出一团火光,当场炸死五六个人,还有很多重伤,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表叔,怎么办?”
表叔大怒,叫道:“还愣着干嘛,死的先不用管。受伤的马上抬上拖拉机,送到县里的医院去,快!”
民兵慌忙离去,表叔脸色阴沉,听到马伯镛喃喃自语:“他的报复来了!”
表叔转身问道:“他,你说就是你的孙子,马全福的儿子?”
马伯镛点点头,说道:“我说过,他是一个比他老爹更加可怕的人物。从小就睚眦必报,而且必定出阴手,若是得罪了他,不出几天,或家里的牛羊忽然丧命,或家里的秧苗枯死,村里的任谁都不敢惹怒他。全福归天之后,我假说是不小心吃了耗子药死掉的。没人怀疑是他老爹药死了儿子,唯独他一直怀疑,暗中把我软禁起来,好不容易上了县城报案,可惜又没人相信。而且他这几年,和外国人勾结上了!”
“外国人?”表叔眉头一皱,“外国人就麻烦了,他如何与外国人勾结上的?奇怪,外国人干嘛对国内的一个封建迷信组织干兴趣?”
马伯镛说道:“具体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他们已经不信任我了。我只是要警告你们,千万要当心他!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要记住,他不好惹!”
“时间不多,老汉你怎么了?”
马伯镛苦笑道:“你们以为,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能活这么久吗?为什么我的弟弟都去世了,唯独我在呢?”他脸上显出悲哀的神色,“我就是要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我马家绝对不是孬种!记住,当心马立城!”
老汉一字一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合上眼皮。我觉得诧异,他的原本焦黄的脸面倏然涂了一层黑漆一般,变得黝黑,肌肉更像是放了气的轮胎一样慢慢干枯,刹那间,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就变成了干尸,扑通倒在地上!白水吓得厉声尖叫,顿时惊醒了文清,两个女人的哭喊响彻一片。
连我和表叔都不禁吓了一跳,干尸是见多了,但是亲眼见过一个活人在眼前化作干尸还是第一次,只觉地那地上的尸体狰狞无比,妖异恐怖之极。心头噗噗乱跳,我一边安慰白水,一边把她带出去。但见表叔半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