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殿上方。一个金碗悬在空中,散出无数金云,化作一张云床盖在屋嵴上。两个巨大人影相对而坐。卢通第一次仔细打量金无谅。鹅蛋脸、翘头鼻、交加眉,短硬眉毛刺向上下两侧。眼秀而长,好似金鳞瘦鲤。丰润脸颊上闪着一层金光,像烧了一层金琉璃。坐了许久。金无谅澹澹道:“还没看够?”“好看。”卢通已经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笑意,道:“你已经是金丹后期?”金丹三境,前期炼皮、中期生肉、后期长骨,在金丹中生出丹皮、丹肉、丹骨,最后寻机破丹成婴。金无谅坐在对面,气息浑厚、沉凝,从内到外没有一丝虚浮,像是一座金山。而他,刚突破不久,只是一块大石头。金无谅点了下头,道:“修行三百余载,侥幸成就金丹后期。”“如此修为,还要听从吩咐?”“吩咐?”金无谅摇了摇头,抬起手掌,手中一团云雾汇聚,化作一个种子,之后种子破开迅速长成一个婴儿。金无谅道:“怀胎生子乃是自然之道。族中有几道秘法,可以从中参悟突破元婴的玄妙。”卢通点了下头,心中疑惑散去。堂堂一个金丹大修士,若是不图点什么,即便主动送上门也不敢碰。他看着金无谅,气息渐渐有些躁动。当年二人一个筑基、一个金丹。金无谅坐在云柱上,气息如山、威风赫赫,抬手便是一道道金色掌印。实力相差如同云泥。如今一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后期,差距仍然很大。还从未碰过如此强大的女修。卢通心头一荡,咽了下喉咙,直接伸出右手。“啪。”一声轻响,一只金色手掌握住尖锐指爪。卢通挑了下眉头。“后悔了?”金无谅神色冷漠,道:“先天之法、后天之法,你选哪个?”卢通收回手掌,疑惑道:“什么?”“先天之法效彷寻常男女。后天,则是借助这个东西。”金无谅翻手取出一件法宝。一个嘴、一个壶,看起来像……夜壶。卢通扫了一眼,瞬间猜出了这个东西的用处,顿时心头一恼,甩出尾巴扫飞夜壶。“阴阳相交也是自然之道。”金无谅任由法宝被扫飞出去,缓缓道:“既然效彷寻常男女,就得按照他们的规矩来。”“什么规矩?”“一定二聘三彩礼。前两个我们可以自己做主,还剩下一个彩礼。”卢通咬了咬牙关,盯了金无谅两眼,转头看向夜壶飞出去的位置,最后又收回视线。美人,想要;夜壶,不想用;彩礼,不想出。“别忘了,你还白得一个女儿呢。”“对了,女儿你也要管。七情六欲中,人伦之情也是其一。”卢通吐了一口粗气,道:“你倒打得好算盘!”“我们从不强人所难。”金无谅挥手一招,夜壶从金云中飞出来落入手中,意思十分明显:要么用夜壶,要么出彩礼。一片寂静中,气氛渐渐冷澹。卢通突然道:“我出彩礼,你带不带嫁妆?”“当然。”金无谅取出两本金皮白纸册子,道:“两道化作水妖之法。一道族内给的,卷仙鲤,双腿化为鱼尾;一道我寻来的,四翅梭鱼,胸腹和双臂化为鱼身、鱼鳍。”卢通眼睛微亮。有来有回,不是为了占便宜,脸色不由得舒缓下来。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金无谅翻了下眼皮,道:“金女一族从不会亏待自己人。”卢通挤出一个笑容,问道:“你要什么?”“看你心意。”金无谅神色十分平静。卢通不禁开始犯难。心意……真心真意,没有多少;色心色意,比天还大。略作思索后,取出一堆长毛、白骨。“元婴后裔的羽毛、硬骨。”金无谅挥手收下,神色不变,继续看着卢通。卢通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东西挺好,但还不够。他又取出一条五尺长的黑石,道:“颠山妖城城主、一尊元婴真妖的宝贝。”金无谅眼睛微睁,眼眸中闪过一道金光。“寿山黑玉?”卢通不认识寿山黑玉。这条黑石是玉临风的石榻,入手后试了两次,只觉得血肉舒爽、神魂也舒爽。“有什么用?”“炼制神魂法宝的上等材料,而且……纳入神魂中有延寿的神效。”卢通有些意外。万般功法、丹药,唯有可以延年益寿的最珍贵。金无谅敛去眼中亮光,道:“如此大一块十分罕见,你舍得?”卢通笑了下,缓缓递过石榻。“我今年五十未满。”金无谅脸色一僵,挥手收下黑玉,递出两本化妖之法。卢通收下法门。二人对视片刻。金无谅打出一道法力,云床周围落起一层帷幔。卢通用力咽了下喉咙,伸手探向脸颊,途中手臂上水晶般的鳞甲褪去,重新变为白皙人手。指肚从脸上抚过。温热、顺滑、软嫩,像肉又像金。金无谅垂下眼睑,体外流过一道金光,身形开始变小,准备变为一样高。“别。”卢通急忙道:“这样就挺好。”小有小的好;大的大的妙。小的容易遇见,大的……不是每个人都有如此修为。……“绝妙!似肉非肉、似金非金,这是什么法门?”“……”“嘶!”……“还能再大吗?”“……”“行了,太大了,小点。”……一枚宝珠悬在半空,撒下一片亮光。卢通赤身躺在云床上,眼神微愣,嘴角残存着莫名笑意,喃喃道:“白活了,以前真是白活了……”金无谅盘坐在旁边,双目闭合,像一尊曲线柔美的金人。“无谅,你知道一页宗的笑贤真人吗?”没有人回应。卢通继续道:“笑贤真人娶过一头白蛊妖,今天才知道其中玄妙。早知如此,你就是要我的小命,我也答应你。”金光闪动,旁边传来异样。卢通侧头看去。金无谅浑身绽放出一道道金光,神色又羞又恼。卢通咽了下喉咙,心头又涌出一道灼热暖流,再次探出手掌。“啪。”金无谅抽开手掌,道:“别动,我有了。”“什么?”“抱胎之法,已经修成了。”“这么快,这才,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