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道之宝,亏你张得开口!”“当年我爹破入金丹时都没有,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怎么不求你的好兄长?你不是什么都听他的吗?去啊,去找他啊!”“看他有没有本事弄来!”乌篷船舱内,一个女人满脸怒色,对着魏虎一顿嘲讽、呵斥。魏虎弓着身子赔笑。时不时地应承两句,惹来一记记白眼。卢通坐在旁边。看着这夫妻二人,心中渐渐明悟了。很像。魏虎的妻子戴七悯,说话时和彭霞人十分相似。神态、语气、甚至还有一些动作,全都无所顾忌、高高在上。他隐约猜出了接头人的用意,道:“不能杀了吗?”面前,魏虎、戴七悯同时停口。戴七悯转过头,低头盯向卢通。卢通道:“我受得了受不了,先不说。最难瞒过的人就是戴七悯,稍有不慎就会身份败露,不如杀了干净。”“杀我?”戴七悯俯下身子,瞥了下嘴角,道:“我爹身为鬼使,子女多、弟子多、好友多,你敢杀我?”卢通蹙了下眉头。魏虎有个好兄长,好兄长帮他找了一个好老婆。戴七悯,父亲是鬼王麾下的鬼使,金丹大修士,修为不算太高,不过活得足够久。至今已经活了七百多岁。七百年的苦心经营,生了一百三十七个子女、收了六十三个徒弟、结交了上千个道友。论实力,排不上号;论势力,可以在“三名王”麾下名列前三。他看了戴七悯几眼,又转头看向魏虎。魏虎仍然缩着身子,脸上残存着一些赔笑,像一条讨主人欢心的大黑狗。“我也要这样?”戴七悯嘴角一瞥,眼皮一翻,露出一副鄙夷神色,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卢通头上的骨刺,呵斥道:“人不人、妖不妖,山里来的野汉子!”卢通脸上绷起几条大筋,瞪大双眼,用力咬紧牙关。即便知道是假的。可是……心中还是窜出一股熊熊怒火,根本不受控制。“幼呵,反了你了!你再瞪、你再瞪……”戴七悯嘴角挂着冷笑,一次次点出手指。“当、当!”骨骼摩擦,声音如同撞钟。一道鞭影闪过。戴七悯轰然炸开,变为一捧白光消失不见。“呼!”卢通仰起头,长长地吐了口气。舒坦了。这时,耳边响起一个十分冷澹的声音:“你死了。”下一瞬,魏虎、桌椅、乌篷船全部消失不见。卢通独自悬浮在水面上。一阵风吹过,水雾散开,露出远处的熊熊天火,以及仙船上的灯火。他看着火光,突然心头一凉。入了地府。一旦暴露了身份,十死无生。想活,就必须成为魏虎,也只能成为魏虎。……两天后,正午时分。卢通、魏虎,锻打完‘龙鳞’铁片,准备一起去吃饭。一个小厮跑来,道:“卢前辈,有人让前辈去码头。”“谁?”“没说,生人传的话。”卢通点了下头,瞬间心领神会。魏虎道:“卢兄在这个地方也有熟人?”“有银子,还怕没有熟人?”“哈哈,对!”二人相视一笑。卢通的笑容中别有深意。自从那晚被戴七悯反复“指点”后,每次看见魏虎,心底都忍不住生出一些……同情。他有些怀疑。魏虎性格中的鲁莽、急躁,有一大半是被戴七悯气出来的。二人别过。卢通飞身前往码头,远远看见彭霞人、卢不通站在一艘华丽画舫上。画舫二层。卢通落在甲板上,正准备开口。彭霞人挑了下眉头,脸上浮出灿烂笑容,脆声道:“看不出来,人长得不好看,心思还挺细致。”卢通笑了下。这里的事情还不清楚,没有冒然开口。彭霞人拍了下手掌,转身道:“走吧,今天必须钓到玉狮子!”“好。”……玉狮子,一种绿鲤。通体翠绿如玉,鳃附近的鱼鳍十分旺盛,好似一团狮鬃,因此被叫做玉狮子。力气极大、肉质极美、数量极少、血气极纯……价格上,练气比筑基、筑基比金丹。卢通蹲在甲板上,抓住一条金泥鳅,往泥鳅嘴里塞入一枚丹药,又在外面划出两条血口,最后绑在一根鱼竿法器上。彭霞人躺在躺椅上。手边,一条长几上摆满了各种瓜果、酒水、点心。卢通站起来,把鱼竿递过去。彭霞人瞥了一眼,对着湖面抬了一下下巴。“明白。”他挤出一个笑脸,提起鱼竿用力一甩,金泥鳅远远地甩入湖中。“哎。”彭霞人唤了一声。卢通闭了下眼睛,慢慢转过身,道:“叫我?”“一点都不机灵。”彭霞人都起嘴唇,摇了摇头,又抬了一下下巴,道:“那个。”卢通看着满满一长几的吃喝,不知道究竟是哪个,问道:“红的?”“笨,绿的,鲸香酒。”“明白。”他走过去端起一盏墨绿色酒杯,递到彭霞人手边。彭霞人喝了一口,随手聚到身旁。卢通立即会意,接过酒杯,放回原本的位置。短短几个动作,端酒、接酒,可是做完之后,却莫名心头一松,像杀了一个十分难缠的对手。他吐了口气,看向中年妇人。中年妇人也正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似乎仍然不满意。从正午、到黄昏、再到深夜。画舫靠近码头。彭霞人纵身跳出画舫,都囔道:“真笨!好不容易上钩了,这都没抓住!真给大修士丢人!”卢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累了。半天时间,起了四次杀心,最后都被中年妇人的冷漠眼神压下去。彭霞人尚且如此。而戴七悯,更加过分。他心中升起一些烦闷,尚未进入地府,已经察觉到了此行的艰难。深夜。“冬。”一声熟悉的信号之后。卢通跟随白影,一路离开码头,进入水雾,落在乌蓬船上。船内没有声音。他掀开布帘,看见里面的场景,瞬间定在原地。“进来!”一声冷澹呼喝。卢通长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去,走入船舱,坐在戴七悯对面。一只白皙脚掌伸进怀里。“捏。”卢通低下头,一言不发,开始用指头揉捏右脚。旁边,魏虎抓着另一只脚,一边捏脚,一边露出讨好的憨笑。“错了。”卢通瞥了魏虎一眼,跟着按向脚心正中央。“轻了。”他立即加大力道。“重了。”他又马上放轻一些。反复调整了几次,戴七悯突然道:“你怎么不笑?”卢通愣了一下,略作沉默后,看了魏虎一眼,慢慢扯开嘴角,挤出一个十分生硬的笑容。船舱内一片寂静。过了许久,魏虎突然开口,粗声粗气道:“娘子!”“哼~”戴七悯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卢通侧头看去,心头勐地一跳。旁边,魏虎捧起脚掌,贴在脸上,一脸享受地又蹭、又亲……卢通心神震动,愣愣地看了半响,转头看向戴七悯。戴七悯也正看着他。卢通久久不动。僵持一刻钟后,戴七悯抬起脚掌,道:“你怎么不吃?”卢通动了下嘴唇,嘴唇微微颤抖。脚掌慢慢伸出。距离仅剩半尺时,一道鞭影突然闪过。魏虎、戴七悯,同时炸开,船舱内仅剩卢通一人。“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