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奔腾而下,奔腾叫嚣的江水如瀑悬空,砰然万里。
盖清和韩当带着一千名精选的江东军沿着匠兵挖掘的壕沟悄悄潜行,所有人皆是浑身黑衣,兵器也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薄底快靴都用布条缠裹。
没有点灯或火把,每人腰上都连着绳索,以免走失,韩当在仅有的月光照耀下,走在最前面,不远处的弓弩手正在换班,他们已经连续三个时辰不断地向武功城发射火箭了。
为避免引起匈奴人注意,一行人在黑夜中绕了不少圈子,最后在晨光微露时,终于到达了摩天崖下。
盖清站在摩天崖下,面对危峰兀立、拔地而起峭壁悬崖,唏嘘道:“好险峻的去处。”
韩当叫所有人隐蔽休息,自己带着两个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勘测攀登路线,这二人是父子俩,他们家世代皆以采药为业,精通攀岩,父子两人都是登山好手。
“娘的,奇峰罗列,怪石嶙峋,有点挑战性”稍年长的男子一寸寸地审视着陡峭的山崖,嘴里念念有词:“石头朽得厉害,好多地方都松动了,嗯,有多高?”
“父亲,大概有二十丈。”青年男子也仰头细细观察每一个石缝、每一处凸凹,思考着每一步落脚点:“那松动的石头最难办,既不好下钉,也容易走劲,还有凶恶的盘山风!”
“冯清,到底行不行!”韩当浓眉一挑,沉着声音询问。
“将军稍后,待末将再查看一番”冯清不敢妄言,此事关乎国家大事,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
韩当知道这种事不能催,当下朝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
父子俩沿着悬崖走了个遍,天不知不觉大亮了,武功城和汉军营寨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双方都在抓紧时间吃早饭,待太阳高悬之时,又将有一场夺命的厮杀。
沉寂并没有维持多久,还没等炊烟散尽,汉军大营又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金鼓号角声,汉军又开始猛攻了,来自对立阵营的战士一波波地捉对搏杀,每次冲锋都极其壮烈,烽火连天的武功城就像一个吞噬生命的黑洞,将汉军和匈奴最顽强的勇士嚼得粉碎!
在城头坐镇的檀拓感叹不已,尽管昨天遭遇重挫,但汉军今天依旧斗志昂扬,前面的士卒倒下去,后面的则毫不犹豫地踏着尸体前进。
他不得不频频调动后备队将精疲力竭的一线守军换下来,战斗已经进入关键时刻,谁能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谁就会赢得胜利。
在对面的瞭望塔上,站着的到底是谁,从开战之初到现在,他们尚未摸清汉军的主将是谁,可不管是谁,他肯定也在紧张地关注着战局的变化,看今天汉军的进攻如此凶猛,他肯定已经是下了血本,准备孤注一掷了。
檀拓微微一笑,可惜天时地利人和均在匈奴,那汉军再骁勇善战也一样拿武功城无计可施,待你撑不住撤退时,我再尽遣精锐,杀你个落花流水,为浦头一家报仇!
“遇到的第一个敌人竟然是檀拓,那个颠覆整个南匈奴的赀胡,这韩遂果然老谋有成,居然派这个心狠手辣的匈奴人守武功城。”楚枫握紧刀柄,目光凛冽地直射武功城头,檀拓应该在那里观察整个战局吧。
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震得摩天崖上的碎石哗哗地往下掉,两只鹞鹰尖啸着在崖头盘旋。
山崖下的一处凹陷里,众人都注视着正在焚香祭拜山神的冯清,只见他手拈三支香,嘴里念念有词,虔诚地冲悬崖拜了三拜,又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酒碗喝了一口,噗地喷在地上,剩下的一仰头尽数喝下,随后捧起一把山脚的泥土,从头到脚细细撒下,闭目静坐。
这是他们采药人的规矩,采药前祭拜山神,祈祷平安,周围安静至极,除了江东好汉屏息的轻微喘息,就是随风传来的战场厮杀声,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搅和山神沟通的冯清。
良久,冯清猛地睁开双眼,精光迸射,脸色如喝醉酒一般片片泛红,他腾地挺身跃起,浑身骨节嚓嚓一阵暴响,嘴里大喝一声:“拿家伙来!”说罢利落地脱掉铠甲和战袍,直到只剩下一条底裤。
长子冯力急忙将一个包袱放在地下打开,里面是熟牛皮制的护腕、护膝,一把可以固定在手腕的抓钩,可以拴在腰间的铁槌,一副可以挂在胸前的牛皮兜,这就是冯清登崖的全套行头。
众人默默地看着冯清将行头一一贴身捆好,又将顶端系有白色小布条的铁钉装进胸前的皮兜,紧绑腿,活动关节,在腰间系上一卷又长又结实的细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