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和风扑面吹来,曹操在大帐里待得太久,浓重的酒气熏得他身心俱疲,此刻从里到外都清爽起来。
正是疏月清明的夜晚,四野之间百声共鸣,有战士的靴底橐橐走过,有草丛间虫豸的哼鸣,有清风揉搓月光,有未知世界的簌簌之声。
他急匆匆走出了中军大营,再也不想在这个噪杂的地方停留,他现在才发觉自己的决定做得太晚了,他早该离开这群百无一用的关东诸侯,离开他们的勾心斗角却毫无作为。
前方有一团篝火明晃晃地逼退了一隅黑暗,旺盛的火焰像流动的红色镜子映出三个人影,却在一面闲谈一面酌饮,倒比大帐内故作高岸的礼节融洽得多。
说不得是为什么缘故,曹操竟走了过去,朗声笑道:“玄德好兴致,月明星辉,三人对酌,羡杀我也。”
刘备一惊,慌忙起身行了礼,关、张也各自参礼。
曹操一展衣襟,竟自坐了下去:“我不请自来,没有搅了你们的兴致吧。”
刘备微微一呆,俄而一笑:“求之不得!”
他亲自为曹操用陶碗斟了满碗酒,“酒劣了,孟德兄见笑!”
曹操并不在意,捧碗已是一饮而尽:“好酒!”
张飞盯了他一眼:“真好酒?我听说中军大帐摆宴庆功,曹将军想是刚从宴席上出来,品过了上等美酒,竟瞧得起吾等杯中酒?”
曹操摇头:“休得提了,在那等秽烂场合,再上等的美酒也被糟污了!”
张飞先是不可置信地打量了曹操一番,忽然拍着手笑起来:“说得好,那帮鸟正配着‘糟污’二字,我原先还顾忌你也为诸侯之一,还道你要遮掩颜面,你既也如此说,我便实话相告,我张飞早看不惯他们了。”
曹操摆摆手:“你不用顾忌,我瞧关东诸侯加起来,尚不及三位万分之一,论胆略,论节义,论远识,无一能及!”
刘备淡淡地说:“孟德夸誉了!”
曹操又是摇头:“谄谀之语我曹操不会说,别看三位今日处位尚低,假以时日,功名成就不可小觑!”
刘备仍只是笑笑,心底却对曹操生出了英雄相惜的感激,他自拿着老师的书信,去陈留寻曹操共举讨董大业,曹操对他一见如故,称道他有英雄胸襟,带他同去酸枣会盟。
可他到底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皇族,众诸侯压根儿不把他当回事,只能在帐下做个微末小将,连征战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斩将搴旗。
刘备也觉得甚是灰心,再看讨董联盟各怀鬼胎,不思进取,所谓为国举义兵只是幌子,他早就萌生了去意。
曹操道:“不瞒玄德说,我已退出联盟,各诸侯各怀私利,不堪共事,只是可惜一朝义举,便付东流!”
原来曹操也要离开,刘备不禁讶异,他说道:“可真是所见略同,备也打算离开。”
“玄德欲往何处?”
“幽州。”
曹操一愣:“幽州?归故里?”
刘备道:“原是备之同门公孙瓒来信相邀,况且我离家多年,到底想回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