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瞧出杨阜的欲言又止:“义山有事?”
“有一些。”杨阜诚实地说。
楚枫道:“若有疑难,但言无妨。”
杨阜一抚长髯,朗然道:“收复武都,虽骤然有烈火之势,然则诸渠率一无智略,二无勇略,要平定反侧并非难事,斗胆断言,不过一二月,乱当弭平,但烈火虽灭,灰烬犹存,如何使林中百胡再不复反,方才是此役的真正目的。”
楚枫颔首:“正是此理,凉习等人散布谣言,称朝廷妄增赋税,以不可得之物强加夷人,便是要埋下反叛火种,挑拨夷汉不和,令夷人仇视朝廷,故而弭平夷汉仇隙,稳定林中百胡,兵战固难,收服人心更难。”
杨阜抚髯一笑,清声道:“阜窃为将军谋划三策,可与不可,望将军察之!”
楚枫含笑:“请言。”
“一、此役不宜拖得太久,武都地处祁山,路途艰险,大军开拔,深入不毛,若不能速战速决,一旦拖沓日久,必会陷入泥淖僵局,兵卒不熟地形水土,难免会倦怠疲敝,贻误战机。
“二、林中百胡叛乱虽牵连甚众,但究其缘由,亦不过是二三首恶作祟,百姓并无大罪,靖难除首恶而已,不需殄尽遗类,以免民心惶惑,陡生死拒之心,如此也可树宽厚之信!”
他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乃是因为楚枫仇视胡人,曾经还请天命颁布过‘杀胡令’,这对以仁义治世的杨阜相驳。
“三、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若能以收服人心为主,武功征伐为辅,善之善者也,譬如降服诸羌首领,定下绥靖安抚之策,远近之民必定望风归附,甚至可收归百胡骁勇之兵为部曲,岂非因祸得福!”
楚枫一直在安静地谛听,待得杨阜说完,赞叹道:“好一个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楚枫受教也,此令可宣示全军!”
果然是治世之才,真不愧为陈寿为其立传之人,楚枫笑呵呵地抱拳行礼:“多谢义山。”
杨阜忙在马上回了一礼:“不敢受将军大礼!”
楚枫一勒战马,笑道:“义山,再不回去冀城就关城门了。”
楚枫再三劝阻,杨阜耸耸肩,哀叹一声,怏怏地拽住缰绳,这勒马的动作却像挪走一块千金磐石,艰难得让他如陷泥潭,他不甘愿地说:“将军保重!”
“义山保重,待汉升回来后,劳烦你照顾一下某的家眷”
楚枫哈哈一笑,烈烈旌旗拥着他踏踏远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杨阜还策马立在原地目送,满天黄尘渲去了他锋锐的轮廓。
杨阜、黄忠、曹操、张仲景、娄圭、王儁、鲍信,还有死去的何颙、鲍鸿、傅燮,他们算是自己在汉末的朋友吧,也不知刘关张算不算。
想到鲍信,楚枫不由得喟然一叹:“也许鲍二郎已经死了!”
他使劲摇摇头,甩开这些令人烦闷的思绪,再回头时,杨阜已经看不见了,联翩交错的旗帜遮住了半边天,朦胧烟霞缭绕在天地间,遥远的冀城宛若一座记忆城堡,渐渐消失在沉重的天幕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