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文武百官鱼贯而出金銮殿。
云政刚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大殿,身边一下子就被一大群围住。有和他道恭喜的,也有知他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晋亲王的在低声安慰他。
萧云霁从金銮殿走出时就远远看见云政沉着一张脸被一群人围住。他狐狸眼轻轻一挑。就移步向云政走去。
“忠勇侯!”萧云霁站在人群之外面露恭敬的向他做了个拱手礼。围在云政身边的官员们相当识趣,纷纷告辞。
待汉白玉砌成的石阶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云政敷衍的回他一礼,脸上神色依旧(www.hao8.net)难看。
“忠勇侯,本王知你并不想把浅浅嫁给本王。本王现在千言万语你听的都会觉得本王虚伪。本王也就不多说什么叨扰你耳朵的话。本王这里只有一句话:本王这一生只娶她一人为妻,永不纳妾,会如父如兄如夫君般待她”
云政斜睨了他一眼,抱胸冷哼了哼,评价着。“说的比唱的好听。”
萧云霁苦笑,却不敢拿出王爷的架势来压他,又只道,“本王是不是在说笑,忠勇侯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在后来的人生生涯里,萧云霁曾无数次的后悔自己现在在云政面前把姿态放的这么低。以至于后来他无论多威风,一到云政面前就东风被西风压,永远都成了云政的半个儿子。
两人不远处,一群身穿官袍的官员围在一起,他们见昔日高高在上连皇上都要忌惮他几分的晋亲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站在忠勇侯面前听他教训,都觉得忒惊奇。
有心思纯良的武将咧唇轻笑,“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子,云大姑娘这么一嫁,忠勇侯平白得了这么半个厉害的儿子,倒是羡煞人了。”说着话。就摸着头想着家里的女儿怎么就没有这等福气被晋亲王给看上。
也有深谙朝堂风云的文官看热闹不嫌事大,凉凉的说着,“晋亲王当年在战场上可是叱姹风云。忠勇侯亦也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武将。如果云大姑娘还是当初那个脸上有疤的云大姑娘,说不定皇上还能放心这两人结成姻亲,不过现在嘛……恐怕皇上他老人家……晚上要睡不着觉咯。”
此话一出,众官员心里皆是一凛。
云向北和张天却是在这时候同时出现在金銮殿前。云向北找的是云政,张天找的是萧云霁。两人同时走到各自要找的人面前。
“爹,府里传来消息说祖母又去找浅儿麻烦了。现在府里闹的鸡飞狗跳,好像说浅儿不知怎么的惹怒(www.ibxx.com)了祖母,祖母老人家竟然要掐死浅儿。”
一个“掐”字滑入云政耳朵里,云政眼皮倏然一扬,瞳孔里掠过惊惶。将官袍一甩,他和云向北疾步往回赶。
张天得到的消息并不比云向北多多少,萧云霁心里也是一震。一双狐狸眼顿时眯成两条细缝。他也是带着张天一阵风似的离开。
忠勇侯府。
“啊!我的脸!”云初鸢尖嘎的声音像锋利的尖针似的刺的客厅里每个人的耳膜都在隐隐作痛。云老太太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整个身子顿时就僵绷在原地了。
在经过极长的怔愣后,她才像是反应过来,脸上神色倏然一变,身子向摔倒在地上的云初鸢奔去,嘴里高声哀嚎起来,“天啊!我的鸢儿!”
云初鸢歇斯底里的不停的叫唤着。
尖粝的瓷片扎的很深,殷红的血珠儿汩汩冒出,将她那张素白的清颜沾染的肮脏不堪。云老太太已经彻底慌了,她先是抬头向厅中所有人喊着,“快去请大夫!”
继而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蒋氏就双眼喷火,愤怒(www.ibxx.com)的控诉起来,“是你!是你把鸢儿推倒的。鸢儿要是毁容了,你就是罪魁祸首。”言语之间已经把她自己给摘出去了。
控诉完蒋氏,她眼眸里眨出眼刀。刀刀剐向云初浅,又骂道,“还有你,你也是罪魁祸首。就是你们把鸢儿害成这样的。”
将两个“肇事者”定完罪,云老太太两只手往大腿上一拍,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就抱着云初浅哀嚎大哭起来,“我可怜的鸢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到处都是要害你的人……你放心,有祖母在,祖母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那些害了你的人,祖母都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的……”
云初鸢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好似要从脸上的那道伤口流出来。她开始惊惶,开始恐惧,脑海里不断闪过云初浅那张被烧毁的脸颊,最后整个人像是被刺激到,一把推开搂着她的云老太太,又扯着嗓子不停的喊着,“大夫,快点给我找大夫……我不能毁容……我不能……”
云老太太被她推开,哭着又骂向蒋氏和云初浅,“你们还站着干什么,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快点找大夫来给鸢儿治脸啊……”云老太太扯到这里,像是猛然想起云初浅是有些医术的,于是又奔到云初浅面前,用力的扯住云初浅的手臂,像是要赖定她似的,尖声道,“我不管,反正鸢儿的脸你要负责。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你这个孙女了……”
云初鸢被云老太太这么吼了一嗓子后,也像是想起了云初浅脸被治好的事,她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似的扑向云初浅,尖厉的指甲刺破云初浅雪白的手腕上的娇肤,狰狞着一张可怖的脸,又是急切又是理所当然的吼着,“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治好脸的?谁给你治好脸的?”
云初浅两只手都被她们两人给扯住了,蒋氏在边上觑见云初浅手腕上的伤口,自是护犊子起来。她径直的撞向云初鸢和云老太太,护在云初浅面前,阴森森的对被她撞开的两人笑着,“老天有眼,报应终于到了。今天果然是个好日子。”云凌和白宛若媾和出的贱种,终于有了报应,她整个人已经雀跃的快要飞上天了。
云老太太被蒋氏冷嘲热讽,双眼喷着火就又要跟蒋氏拼命。这一回边上的丫鬟们都聪明,深怕两人打架又有人遭殃,纷纷上前将两人分开。
云老太太见打不了蒋氏,干脆开口大骂蒋氏,蒋氏看见云初鸢受难了她正高兴着哪里肯定会被云老太太那几句骂声给刺激到。打骂不了的云老太太身子一“扑通”,就向正堂中央坐着的老族长跪下,一副窦娥好冤的神情,“六叔公,你都看到了……他们是怎么欺负我们祖孙两的……你可一定要为鸢儿讨回公道啊……鸢儿那可是皇上皇后钦定的太子妃,眼下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让鸢儿以后还怎么办啊……我的六叔公,你可得主持公道……”
云初鸢着急想知道怎么能治好脸上的伤口,她被蒋氏撞开后又几次的想要冲到云初浅面前。但都被云初浅的丫鬟给拦住了。
云初鸢无他法的情况下,径直奔到老族长身前,“扑通”一声就给老族长跪下,扯着老族长的衣角,哗哗流泪,“族长,求求你救救鸢儿……鸢儿以后一定不会忘记族长大恩大德……”
老族长已经又气又叹,手里的拐杖不停的在地面上敲着,捋着胡须扬声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快让人去把汴梁城能请过来的大夫都请来……”老族长看了云初鸢右边脸颊一眼,见瓷片扎的挺深的,估计不是那么容易能治好,所以得多请几个大夫过来。
云初浅站在蒋氏身后轻整了整被云初鸢她们弄乱的衣服,目光向厅里站着的几个丫鬟看了看,几个丫鬟会意,便赶忙退出客厅去请大夫去了。
蒋氏在这时幽幽转过头,压低声音轻言,“浅浅,虽说刚才是我和老虔婆不小心一起推的小孽种,但以小孽种和老虔婆的德性,肯定会赖到你身上的。你记得一定咬口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千万不要被她们讹上。皇上皇后娘娘那里要是怪罪下来……我去把责任都给担下来……”
云初浅双眼乌溜溜的将蒋氏脸上的担忧收入眼底,心下微微一暖,上辈子到这辈子,加起来三十多岁,她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母亲的关心。
向她扬唇轻笑,反而安慰她,“你放心吧,这屋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大家都知道你们刚才是不小心推倒二妹的。若是皇上皇后娘娘真的怪罪下来,责任也该是你一半祖母一半。”
况且蒋氏虽然不是云初鸢的亲生母亲,但外人不知道,在外人还都以为云初鸢是蒋氏的孩子情况下,当母亲的不小心弄伤女儿的脸,皇上皇后又能对蒋氏怎么样?
杀她?呵呵,云初鸢是什么出身皇后不知道皇上知道。
难得女儿能用这般温柔的说话口吻对她说话,蒋氏简直受宠若惊,一时间云初浅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负责点头了。
汴梁城有名的大夫相继被请进了忠勇侯府,云初鸢脸颊上的瓷片也被取了出来。几个大夫对着她脸上的伤口。
有个性子比较耿直的大夫不像其他人那般拐着弯抹着角给云初鸢希望。他直接告诉云初鸢,“云二姑娘,你这脸上的伤口极深,又流了许多血,等伤口结痂后,很难不留下疤痕。云二姑娘你要想开些……”
一听说不能治好了,云初鸢癫狂了。
指着大夫就尖酸刻薄骂道,“你算个狗屁大夫,连给我治个脸都治不好,活该你们这些穷酸鬼一辈子出不了头……”她把对她说实话的大夫臭骂一顿后,又尖声对忠勇侯府的丫鬟大喊着,“快点给宫里递牌子,让御医来给我治脸……”
忠勇侯府的丫鬟们早就烦透了云老太太和云初鸢,能不管她们就不管她们。现在云初鸢让她们拿牌子去宫里请御医,她们根本就没有人回应她。
在一片乱糟糟的境况下,云政云向北父子乘着马儿回到了忠勇侯府。
一下马,云政云向北父子两就疾步跨进大门。他们父子刚进门,萧云霁和张天骑着马也到了忠勇侯府。
客厅。
“浅浅!”云政人未到声音先到。
客厅里皱着眉头的老族长听到云政的声音像是等到了救星,眼睛一亮。
云政的身影下一刻就出现在客厅门口。他一到客厅,锐利的目光就在场中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到安然向他走来的女儿身上。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他扯住云初浅的袖子就在不停的打量,直到确定女儿是平安无事的,他才微松了口气。
可蛮不讲理的云老太太见大儿子一进门先关心的不是他这个母亲,当即就又醋海生波,冲到云政面前,两只拳头如雨点般的落在云政身上。
“瞧你养的好女儿……她可把鸢儿害苦了。博鸿,我告诉你,你这次要是再袒护浅儿,我这个当娘的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断绝父子关系?好啊!求之不得!”一个狎谑欠扁的说笑声从门口缓缓响起,“忠勇侯没有了母亲,那我家浅浅就没有了祖母,本王和浅浅以后的孩子就不用喊你曾祖母了。”
云政听这说话声,脸色已经就沉了。
皇上这才让礼部去选日子,晋亲王这里就已经不要脸的唤浅浅为“我家浅浅”,还张口闭口提“他和浅浅以后的孩子”。
云初浅抬头向厅门口看去时,正好对上一双黑深潋滟的狐狸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她就觉得萧云霁今天看她的目光赤果果火辣辣,就好像恨不得要扒掉她衣服似的。
她眼睫一眨,赶紧移开目光。
萧云霁却是恨不得告诉全场的人他和云初浅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的。他一走进厅里,就直接走到云初浅身侧,唇角轻勾,“本是听说有人袭击你,本王过来看看。”木尽冬技。
说话间他黑深的狐狸眼觑向云老太太,大手却是一伸,一点不避讳的轻摸了摸云初浅的黑发,“浅浅,皇上已经让礼部给我们挑日子了,过不久你就是晋王妃。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你,本王不介意剁了她的手、挖了她的眼睛、砍掉她的双腿……把她做成人彘。”
从某种程度来说,云政对总是喜欢撒泼的云老太太是无奈的。可萧云霁却根本不把云老太太放在眼里。萧云霁每从嘴里蹦出个字,听的云老太太就一阵毛骨悚然。
云老太太往后退了退,离云政和萧云霁远了些,嘴里也不敢再破口大骂了。
把她收拾老实了,萧云霁桀骜的目光在黑压压的客厅梭巡一圈,一副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沉稳之态,“本王也不管你们云家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反正浅浅很快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想今天有什么事影响到她。”
这话说的霸道蛮横,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今天哪怕他家浅浅杀了人,有本王给她撑着,你们这群人也拿她无法。
他修长的大手在云初浅鬓发上轻摸着,云初浅感知到周围人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她脸上已经是讪红一大片了,头更垂的不能再低了。
至于萧云霁提的婚期之事,云初浅觉得她是不排斥的。反正比起嫁给萧清毓,能嫁给萧云霁也算是可以了。
只要她不再像前世那般把所有的感情都奉献到一个男人身上,她就不会再像前世伤的那么厉害。
自己精心养了十多年的宝贝女儿被一个嚣张的男人这般温柔对待,云政心里略微有些吃味,总觉得自己的珍宝被萧云霁给挖走了。
他有些难受。
萧云霁一番袒护云初浅的话掷下去,正厅里云老太太和老族长那是不敢再找云初浅麻烦了。恰好这时云凌也听说云初鸢被毁容的事情放下公务赶来忠勇侯府。
随着云凌的到来,本就乱成一锅粥的忠勇侯府就更嘈杂了。各方开始追究到底是谁把云初鸢给推倒在地的。
云老太太坚持说是蒋氏推的。
老族长和云府其他丫鬟们则说是老太太和蒋氏争吵时不小心推的云初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