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这灰袍僧人也如今日一般单独叫走了滕合乐,待滕合乐回来之后,却是不屑一顾的告诉翡苔,这僧人就是个骗子,给她算卦说她‘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咒她早逝。此事只是让滕合乐平添生气,前世翡苔便也不是那么放在心上。现下想来,她却是不明白,为何上一世在城破之前,公主会召见那灰袍僧人?而这一世在公主见过灰袍僧人后,却没说那僧人是骗子?翡苔自知自己的疑惑终是无法得到答案,便也不再去想。不过她倒记得自己应是还在纯和宫,所以虽是出了满身汗渍,却是无法换衣无法沐浴。噩梦初醒却无事可做,翡苔只能下床去倒了一杯冷茶一口饮下。但可能是她高烧刚退,走在地上的步子有些虚浮,喝完冷茶之后,翡苔浑身微微哆嗦一下,喘着气撑着桌子坐在了木椅上。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翡苔抬头,看见华琏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你……”“你刚退热,这是新煎好的药,既然你醒了就自己趁热喝吧。”看见翡苔醒来坐在桌边,华琏只愣了一下,随后非常淡然的将手中的药碗放置她的面前。这一走近,华琏发现了翡苔湿漉的发丝与衣襟。他眉眼微垂,淡淡道:“等会会有人给你备水洗漱,喝完药就先不要睡了。”说完他转身离去,只留翡苔瞧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很快天光大亮。正在翡苔洗漱换上干净的衣物过后,担心了一夜的滕合乐也早早就赶到了纯和宫。一进门,滕合乐见着翡苔立在房内,连忙上去拉着翡苔左瞧右看,在确定她确实是退热过后,嘱咐道:“翡苔,你昨日可把我吓坏了,这几日就不用跟在我身边伺候了,须得好好休息几日才是。”闻言翡苔连忙回绝:“公主,奴婢没事的,不用休息。”虽然说昨日高热来得凶猛,但翡苔觉得现下自己已经好了许多,自是不愿离开滕合乐几日。滕合乐自然不依,她故作严厉道:“你瞧瞧你面色如此苍白,如若你执意不肯休养,那你要是再病倒了,我便把你送出宫去了。”见滕合乐这般说,翡苔只好作罢。不过在翡苔服侍着滕合乐坐下之后,她道:“公主,昨日您不是遇到了一个和尚吗,奴婢突然想起,上一世您也是遇见过此人的。”提及那个灰袍僧人,滕合乐忽的严肃起来:“那上一世他可有说些什么?”“上一世您也是如昨日一般与那和尚单独聊了一会,您回来后说这和尚说您红颜薄命,其余的奴婢也不知了。”翡苔立在滕合乐身边,娓娓说道:“不过您在亡国的当夜曾召见过此人,但是是因何原因奴婢却并不知道。”亡国当夜曾召见过那灰袍僧人……滕合乐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她根本无法知道自己上一世与那灰袍僧人说过什么,又为何要在亡国当夜召见于他。未知的事情太多了,前世今生都在纠缠着滕合乐。她闭了闭眼不再去想,随后叮嘱翡苔好生休养,眼见时间不早了,她离去履行与裴知云一同用早膳的约定。因着此事,用膳时滕合乐有些心不在焉。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粥,一双眼却毫不自知的直勾勾的一直盯着裴知云。其实滕合乐想直白的问一下裴知云,如果历史长河中晋国注定要败,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活命的机会。这个念头冒出来,却是让滕合乐暗自失笑。她想,或许现在的裴知云并不知道。他将会在未来亲自领兵覆灭这个困了他八年的地方。而她若是现在就向裴知云求饶,倒是半分晋国公主的骨气都没有了。滕合乐的心中所想悲凉,眼神更是不自知的更加哀伤。被这么一双悲愁的眼眸看着,裴知云纵使如何漠视的自顾自吃饭,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他放下手中的餐具,拿起帕子擦了擦嘴,随后才道:“滕合乐,为何如此看着我?”裴知云淡薄的眸光与滕合乐对上,终是让滕合乐回过神来。“没……没有啊。”慌乱的用调羹搅了搅碗中的粥,滕合乐垂下双眼瞧着粥,不自在的笑了笑:“就是近来天气变热了,有些没胃口,吃不下东西……”如此拙劣的借口,裴知云却是无意纠结真相。他见滕合乐不再直白的盯着自己,便也不再多问,只当默认了她的说辞。这一餐早膳,滕合乐是吃的食不知味。用完早膳后,因着心中有事,滕合乐今日便不欲在纯和宫多待。她勉强笑着同裴知云告辞后,便带着翡苔回了永安宫。走在宫墙之内,临近午间的春晖十分耀眼,却不同于夏日骄阳灼热。滕合乐慢慢走着,若有所思的眯起眼望向太阳,随后伸出一只手,遥遥挡在面前。“公主,可是晒了?”翡苔在滕合乐身后见状,上前问道。“不是。”滕合乐收回手,低下头浅浅一笑:“只是我原先以为,这般好的日光会照耀晋国千秋万代,生生不息……”她的声音轻轻,明明是面带笑意,翡苔却听出几分苦涩。“公主……”翡苔想要安慰滕合乐,一开口却发现无话可说。只听滕合乐续续说着:“罢了,或许这就是天命吧……”但是……天命便一定不可违吗?……近日来已渐渐步入初夏,脱去了春雨的连绵,而夏日的酷热也未至。在这一日太学院上午下学之前,祝悖向众人通知,下午课业改至城外东郊竹林,目的是让众人领略自然之息。于是在用完午膳之后,众人便各自乘着自家马车前往东郊竹林。因为滕合乐与姜婉柔要好,而她的午膳也是随姜婉柔回姜府用过,所以滕合乐也顺势同姜婉柔坐在一辆马车之上。那城外东郊竹林是在一座山之上,好在山十分之大,大路的坡度不妨碍马车通行,而且有多条上山之路,所以上山路上非常通便。但是刚到东郊山上,滕合乐无意掀开窗帘瞧了瞧,疑惑向马车外的车夫问道:“这是向东郊竹林去的路吗?”滕合乐往年经常会去东郊竹林踏青,她走过不少不同的上山路,但今日姜府车夫带她们走的这一条,她却是从未走过。但过了良久,马车外的车夫并未回话,反而姜婉柔闻言,道:“合乐,怎么了,这路可有什么不妥?”“无事。”不自觉的牵住姜婉柔的手,滕合乐开口安抚姜婉柔,但却眉头紧皱。今日因为只是去上学,念着太学院会安排侍卫守着诸位公子小姐,所以滕合乐和姜婉柔并没有带任何护卫。而且滕合乐为了和姜婉柔坐一辆马车,便让姜婉柔的侍女同自己的侍女乘坐她的马车先行前往竹林。此时马车之上便只有滕合乐与姜婉柔两位弱女子,而不回答滕合乐疑问的车夫让她觉得十分可疑。就在滕合乐正在判断现下是何情况之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掀开帘,正欲问发生了何事,却看见那个不回话的车夫已然是脖颈插着飞镖一道血痕靠在马车边,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了。“啊!”向来没见过死人的滕合乐见状大惊失色,尖叫一声。“合乐,怎么……啊!”不知滕合乐为何惊叫的姜婉柔跟在滕合乐身后一瞧,顿时也花容失色浑身颤抖。还没等两人缓过神来,不知何处突然窜出四个黑衣人立在马车前面。四个黑衣人皆蒙面不见脸,手中拿着寒光凌冽的长剑,杀意腾腾。滕合乐不过是刚瞧见他们,那四个黑衣人便已经拿着剑飞身向她们而来。见状,滕合乐瞬间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动作迅速的拉着姜婉柔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跳下之前还顺手拔下簪子用力插入马臀之中。可能是对方的武功太过高强,纵使两人已经尽力躲避,但是姜婉柔还是不小心被划到背部,滕合乐也被划伤了肩膀。但好在因为滕合乐将马戳伤引马发狂,一时不察的四个黑衣人不过是刚在马车上落脚,便被发狂的马匹拉得东倒西歪甩落在地。“我们分开跑!”乘着此空闲机会,一下马车,滕合乐便冲着姜婉柔大喊。她想,不论这四个黑衣人是冲着谁来的,她们两人不论是谁都不可能能够打得过这四个黑衣人。两人分开跑,若是其中一人为目标,至少还能为对方分摊一点危险,增加一些活命的机会。两人心意相通,滕合乐这般想,姜婉柔亦是如此。于是两人默契的分散跑去。姜婉柔向着来时之路,向山下跑去。而滕合乐不知为何在附近看见一片桃花林,想着桃花林中树木繁多,应是能阻碍一下黑衣人的步伐,便不假思索的向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