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粗粗看去只是素色无花,此刻被酒浸湿了,月光一照,这才显示出淡淡奇艺银纹,蜿蜒蔓展。
这喝酒动作看起来粗鲁,可他做来就是分外的精致。
或者说,人世间一切粗鲁动作,待他做来时,都会变得精致。
有下属站在不远处,伤流景喝罢了酒,价值千金的骨瓷酒壶随手一扔,淡声轻笑:“巫暮,有什么疑惑就问吧,本座今天心情好。”
被唤作巫暮的,是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身披宽长斗篷,从头盖到脚。
他肤色微褐,眼睛黝黑,头发比一般大齐人都要柔软蜷曲一些,虽然明显不是大齐人的容貌,但仍然算得上是位极为英俊的男子。
巫暮不解道:“宗主,您为何费力策反月无心?她既然爱着晏笈,为何愿意背叛他?而她今日背叛晏笈,您就不怕,她来日背叛您?”
月色下,伤流景眼波潋滟,玉白肌肤仿佛也笼上一层莹辉,他食指轻晃。
“你错了,巫暮,女人是这个世界最不讲理的存在,不要用男人的思维去推算她们。”
佛珠在他修长的指尖转动,投下一片斑斓的紫色亮斑,光泽闪烁。
“若是之前,本座无论怎么说,月无心是决计不会背叛晏笈的。可如今不同,有了其他人,晏笈对月无心不是十拿九稳的了,甚至月无心眼睁睁看着晏笈从她掌心离开,她那样骄傲的人,如何能受得了?嫉妒和愤怒会摧毁女人的神智,现在对月无心而言,世间一切都不足晏笈对她的诱惑大。对月无心而言,哪怕摧毁晏笈,只要能让她得到他,那么一切她都可以去做。”
巫暮眼睛里都浮起了蚊香,晕乎乎什么也听不懂,伤流景见状,红唇微启,叹息:“罢了,听不懂算了。”
“不……我以为……可是……”巫暮还是晕,“您怎么知道的呢?”
“本座什么都知道。”
伤流景长眉微挑,看向夜空。他长发浓密光滑,从不束发,肆意散开,发丝被斑驳月色照上,因而朦胧。
朦胧荧光的发丝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半边精致轮廓,他唇角慢慢弯起,唇边半抹神秘的笑,似月光下静谧湖面被风吹起粼粼银色水波。
“世人皆知皇长孙晏笈带兵镇守西北,有几个知道他竟然暗地里潜回了齐京?不过回去也好,久听名声,从未交手过,如今到可以一偿夙愿。”
巫暮没说话,静静听着,头埋得更低了。
“他既回去了,魏王宫变是决计不能成了——那个蠢货。换人吧,传我命令,让东方昌、中离长行转去辅佐晋王。晋王也好,中离灵枫是他儿子的未婚妻吧,竟将来我宗之人当了皇后,也是好的。”
巫暮道:“宗主圣明!”
“圣明?呵。”
伤流景懒洋洋斜倚半躺,银紫色水似轻丝滑落,抬起一只手,捻着金刚钻雕琢的佛珠,一晃,一闪。
讥讽的散漫的声调,突然变得阴狠。
“派人给本座把南宫君盯好了!他四处乱窜,一定已经到了齐京,决计不可让他把本座的计划打乱!——不成,本座还是亲自去齐京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