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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总是抱怨他时运不济,动辄上当吃亏。
而他的运气,或也差强人意,至于他是否真的上当,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是一座寻常的小山,百来丈高。山顶长着茂盛的树丛,随着风儿的吹来而枝叶摇晃。
由此往北,乃是何服国的疆域。山林绵延,莽莽苍苍。
由此往南,便是南冥海。浩渺无尽,碧波连天。
山脚下则是海水环绕,还有一个小小的村镇坐落在沙滩树影之间。
此时,山顶的小树下,无咎安然独坐。
他手里握着灵石,两眼半睁半闭,神态淡然入定,月白长衫片尘不染,分明一个仙道高手打坐静修的模样。不过,他又时不时眼光开启,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那两个老头哪里去了?
无咎破解了丹毒之后,又经历了一番威逼利诱。在祁散人的软硬兼施之下,他终于跟随对方来到了这座滨海的小镇。而对于老道的请求,他并未亲口答应。有的事情,做了不必多说。有的事情,说了也未必达尝所愿。彼此心照不宣,凡事尽力便好。
而他为何改变了念头,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元会量劫的推算,太过离奇,不足为信,也不必当真。而祁老道师门三代的执着,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当是一种坚守,或是一种不甘屈从的意志。
难道说百年之内,真的会有浩劫降临?域外封禁神洲,只是一场阴谋?而打破结界,乃是揭晓真相的唯一途径?还有暗害祁老道的那人,他究竟又是谁?一个仙门弟子,缘何与域外有关?
唉,所谓的大道理,有时候就是蒙人的。至于又该如何作为,且求问心无愧!
无咎本想返回南阳岛,却听说太虚与岳琼早已离去。他没有在意,只当二人有事在身。
不过,据老道交代,岳琼是因为思家心切,而太虚则是有所约定。
正如老道所言,仙道多寂寞,正义不孤单,他还有一位志同道合的鼎力相助。而太虚却非为了什么天地大劫,而是另有缘由。
据说,楚雄山的门主太全,也就是太虚的师兄,寿元将尽,不甘作罢,便等待着有人站出来挑战天威。于是彼此一拍即合,亟待扶持一位苍起般的人物。
而我有言在先,我并非苍起,我只是无咎,公孙无咎……
无咎从静坐中再次睁开双眼,低头看着手中的灵石碎屑。
祁老道说是要去寻找太虚,留下自己在此歇息。而如今一连多日过去,气海充盈,修为如初,老道还是不见人影。
那两个老头凑在一起,准没好事。而与其这般等待下去,倒不如前往海边的小镇消遣、消遣。
无咎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抬脚跃下山顶。
午后时分,天色明媚。
行走在柔软的沙滩之上,看浪花舒卷,听涛声缓缓,倒也闲情逸趣。
前方的小镇坐落在一片山坡之上,背山看海。数十户人家比邻而居,一条青石街道通向海边。海边的码头上,则是停靠着大小不一的几条海船。还有几个满面风霜的汉子,在来回忙碌个不停。
南浔镇。地处何服西南,一个偏僻的地方。
无咎背抄双手,吹着海风,施施然走到了码头上。他正要循着青石台阶前往小镇,忽又脚下一顿。
与此同时,有人诧异道:“公孙公子……”
停靠着岸边的海船上,有人倚舷而立。
那三十出头的男子,颌下短须,面带风尘,青衫破旧,头顶挽髻插簪,分明是个羽士七八层的修士。他出声召唤之际,又神色迟疑。
无咎转过身来,冲着海船上的男子稍稍端详:“本人正是公孙……”
他闯荡至今,听说过他大名的不计其数,而知道他姓氏的却是寥寥无几,如今在这偏远的海边,莫非遇到了故人?
“呵呵,只当认错了人,原来真的是公孙公子……”
男子很是惊喜,急忙顺着跳板走下船来,拱手又道:“南冥海距有熊的都城,怕不有十万里之遥,公子怎会来到此处……?”
无咎迎了两步,也是颇为意外:“是你……”
男子欣慰道:“公子还记得我……”
无咎点了点头,咧嘴微笑:“若是不知天地之高远,与个画地为牢的傻儿有何分别!”
“呵呵,本人正是禾川!”
男子正是禾川,有熊都城风家的供奉,他曾照顾过一个叫作风萧萧的落魄公子,很是有情有义的一个人。他冲着无咎上下打量,惊奇又道:“公子,你莫非成了真正的修士,尚不知境界几何,来到这南冥海有何贵干?”
无咎虽然隐去了修为,走起路来像个闲逛的凡俗之辈,却气息宁和,神光内敛,足不沾尘,很是与众不同。与当年那个纨绔公子,更是判若两人。
“我只是误入仙途而已,并非什么真正的修士!为何又来到这大海边,正所谓……”
无咎挠了挠下巴,笑着说道:“各地风貌不尽相同,名山胜景别有风骚,人生有年,理当游历一番!”他没有道出自己的来历,像是在敷衍,而话里话外,又透着几分别样的用意。
禾川似有所思,随即恍然:“公子所言,正是你我当年交谈的话语。今日异地重逢,情景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