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无视了小环的怒气,坐回到原位,拿起笔划去几个字,又添了些新的到单子里:“单子我已经大致拟好了,那位于婆就是大夫吧?照这些抓药,调养一年就不会有太大的后患。”
见宣静依愣神,叶修解释说:“我那黑血要先伤再养,讲究的是破而后立,现在我解决了关键问题,剩下的就是养伤了。虽然你资质上佳伤得不重,照这方子调养,最后折损六七年寿命还是有可能,没意见吧?”
宣静依听完后神色有喜悦也有些迟疑,遂问:“时间……能提前吗?”
“可以,黑血就行。”叶修很有自信地回答。
宣静伊难抑激动之情,却也想起凝练黑血的条件,有些踌躇:“只是……人命吗?”
“只要是活的东西都可以。”叶修的话没有说满,至于“材料”会是什么那可就难说了。
宣静依略微放心了一点,又问:“那……先生想要什么?”
静。
宣静伊以为自己冒犯了,忙说:“先生,我不是……”
叶修似乎刚刚才想明白宣静伊话语中的含义,说道:“诊金吗?我只是比较闲而已,看着给点吧。”
宣静伊错愕。
黑血怎么看也是很珍贵不能随意使用的,虽然叶修的确来路不明,但是展现惊人手段治愈了顽疾,如此大恩收取报酬也是理所应当,怎么就这么不放在心上呢?再说,之前叶修还教训她这是一场买卖,怎么转眼间就这么随便了呢?
而叶修似乎更关心配药的问题:“今晚忙活一下应该能把神异散配出一剂,你情绪起伏太大,需要尽早服用。”
“多谢先生。”宣静依收敛心神,珍而重之地收下单子,唤来丫鬟将其拿给于婆。
看丫鬟退出去,关门的那一声就像宣告过去的离别,跃动的心脏都变得安然平缓下来。多年悬于心口的巨石落了地,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神都极度放松,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思绪纷至沓来,有些不知所措。
怔怔地出神片刻,意识到这样发呆有违礼数,忙问:“先生,可有吩咐?”
“没有。”叶修正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等人吧,过会儿应该会有人要来吧?”
“是的……我父亲要来。”宣静依迟疑着,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那个,您能教我习武吗?”
“行啊。”叶修眼都没睁,漫不经心地回答。
依旧是过于直白而意外的回答,经历了之前的大起大落还有出人意料却顺利至极的交涉,宣静依倒也适应了一些,只是嗓子仍有些发干。
小环在她怀里不满地挣了挣,宣静依下压的手压在它尾巴上了。
叶修又说:“一句话,你能不能做主。”
这个问题让宣静依冷静了一点,只是心脏还是砰砰直跳,她能明白叶修并非信口开河,精神为之一振,只是这个问题也很尖锐,一想到关键就犯难。
“我想……确实,等我与父亲详谈之后再提此事。”宣静依心中计较一番,郑重承诺道,“诊金也是,一定让先生满意。”
叶修没有回应,宣静依战战兢兢地等了片刻,直到叶修的呼吸声变得悠长时才注意到——他睡着了。
像个玩累了的孩子。
似乎只有这种时候叶修才像外表那样毫无防备,那无形之中展露的棱角锋芒尽数敛去,只剩下一个疲惫的孩子。
唯独脸上的伤疤还在昭示他所经历的东西并非同龄人可以轻易经受。
宣静依微微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做什么事情之后选择静静地注视叶修的脸庞。确实,看那容颜,那眉目,那每一样五官的每一点轮廓,都没有一丝的重合,从始至终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而已。
心中怅然的同时也放开了一些,她确实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切打乱了方寸。
宣静伊抱着小环靠进椅子里,习惯性地点了点夜雨蛇头顶的鳞片。藏在刘海下面的目光缓缓扫过寂静的房间,每一个物件、每一个角落都埋藏着回忆,躲着一个她一直躲着的身影。四年了,她都拒绝踏进这间屋子,现在蜷在椅子里也无法把整个人缩进去,身体的成长和记忆中的感受出现了偏差,现实和过往迷离相交,让她思绪翻腾。
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也不知道未来该做点什么,明明是一直渴望的,到头来还是不知所措。
她只是在迷蒙之中呼唤着。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