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氏送的是蜜饯,俞氏也没空着手来,她送的是一本自己亲手抄写的平安经。
“你们都是好孩子。”太后看起来十分欣慰的样子,她说道:“只是相比于关心哀家,哀家倒是更希望你们把心思放在皇帝身上,哀家盼着你们早日诞下龙儿,为皇家开枝散叶,明白了吗?”杨太后的这个“你们”里,自是包括皇后的,然而等她视线一转,再看向曹恩英时居然发现对方也正一脸鼓励的看着俞、苗二人。
杨太后:“………”和着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吧?
曹恩英其实很明白太后为什么这样心急。
当今圣上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但却始终没有子嗣,在这个人均寿命普遍较短的时代,二十四五都没孩子,已经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了。曹恩英听说现在已经有朝臣进言,要求皇帝收养宗室子弟地进宫了。果然,杨太后的话语一落,俞、苗二人的面上都露出羞涩的表情,特别是更加年少的苗娘子那小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都快泛出水光了。
几个人在庆寿宫坐了好半晌,直到太后倦了,方才起身告退。
在殿门口与二人话别,曹恩英便带着一干下人溜溜达达的回正阳宫去了,正是春日,阳光正好。她沿着一条净街径直地往前走,两边是高高的红色宫墙,于是一时之间有感而发,忍不住自娱自乐般地吟唱道:“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说来也是巧合,曹恩英在这边吟唱,一墙之隔的那边,却是皇驾恰好路过,于是好死不死的被赵祯给听了个正着。身为一个文学素养极高的细腻青年,他的第一感觉是无比的惊艳,第二感觉就是此词甚悲且充满了一种幽怨之感,赵祯心中百般好奇,于是忍不住高叫了一声:“是谁在吟唱?”
一刻钟后,帝后二人于净街尽头,无比尴尬的互相对视着。
“好巧啊。”最后还是曹恩英主动打了个招呼。
“咳…是很巧。”赵祯的眼神开始不自觉的犹疑起来,半晌后,他问道:“皇后这是要去哪里?”
曹恩英就告诉他,说自己刚刚探望完太后,正要回去呢。
“这里离臣妾的正阳宫只有几步的距离了。”她大大方方地问道:“皇上要不要过去坐坐?”
赵祯闻言犹豫了一下,最后,竟然出乎意料的答应了下来。
“刚才那词,是你写的?”
曹恩英闻言就说不是,这词是一位姓陆的先生所作。
赵祯便问:是哪位陆先生。
那当然是陆游陆先生了,不过他是南宋人,离出生还有一百多年呐。
于是曹恩英微微撇过头,微笑地问道:“官家以为,这词写的如何?”
赵祯毫不犹豫地说:“极好,只是……词中似有未尽之意。”
那当然,毕竟我也只记得这么几句而已。
“它叫《钗头凤·红酥手》是陆先生写给自己已经合离的妻子。而他的妻子也同样写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作为回敬。”果然,此话一出,赵祯本就好奇的面容变得越发有些迫不及待了。
曹恩英见状微微一笑,张口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赵祯听后沉默半晌,他双目微蹙,疑惑问道:“听这两首词,分明是夫妻恩爱,彼此有情可既如此,为何又要合离?”
曹恩英闻言便将陆、唐二人的故事委婉的讲述了一遍。
当听到二人合离的理由,居然是夫妻太过恩爱时,这让赵祯不觉倍感荒唐。
“官家也不必觉得惋惜。”皇后娘娘笑盈盈地说道:“他们二人合离后又各自嫁娶,且都生活的不错,特别是女方,后来更是嫁了个各方面比前夫都强上许多倍的男人呢!”赵祯听后一双本就蹙着的眉头,不由越发紧了,他觉得曹恩英似乎是在内涵着什么,但却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
心中犹疑不定间,两人不知不觉的就回到了正阳宫,此时也快正午了,曹恩英便张罗着要吃午饭。很快地,御膳房那边就端来了膳食,按照定制,皇后一餐是可以用十二道菜例的,但是因为赵祯提倡节俭,是以现在端上来的也只有六道罢了。
说起来,这还是自他们大婚后,夫妻两个第一次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享用一顿饭菜呢。
想到这里,心肠素来柔软的赵祯不觉轻声一叹,似是有意弥补般,他主动为曹恩英夹起菜来。
谁想——
“官家,臣妾不吃韭黄的。”
赵祯闻言一怔,随即问道:“是不爱这个味道吗?”
“哦,其实也不是。”曹恩英有些为难地说道:“就是这东西吃了以后,心里乱七八糟的,晚上恐怕连觉都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