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全身一震,头垂得更低,道:“我……我不知道他为何会说我是妖怪……我不是妖怪,我……”
陌玉抿紧了唇,看着四海,道:“四海,抬起头来说话。”
四海却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他,道:“我不知道那人为何会死在那里……不是我,师父,不是我做的……”
“啪——”陌玉重重拍了下桌子,喝道,“为师让你抬起头来说话!”
四海惊得几乎立即弹跳起来,一抬头眼泪就“簌簌”的往下直掉,哭道:“师父,真不是我!我不是妖怪!我没有杀人啊师父!”
陌玉脸色灰败,听了四海的话之后嘴唇动了几动,半晌才道:“为师几时说过那人是你杀的了?你又为何这么着急着撇清关系?”
四海一惊,语无论次,道:“我……我……”
陌玉的脸惨白得吓人,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失血而死去般令人心惊:“你说你不是妖怪?四海,为师问你,昨日你曾问过为师,说如果有一天你变作妖怪的模样,为师该当如何……四海,你告诉师父,你说这句话是何用意?”
四海的眼睛四下乱转,惶惶不安全写在了脸上,道:“没,没什么用意,就是……就是随口问问。”
“随口问问?你随口问完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就有人指着你说你是妖怪,四海的话当真是正问到点子上。”
“那师父认为如何?”四海望向陌玉,道,“师父你也是认为我是妖怪了,对不对?”
陌玉盯着四海双目,半晌后才一字一顿的说:“四海,为师让你亲口告诉为师,你是什么。”
四周一时寂静无声。
窗外不知何时,竟又飘起轻雨。
天在青山之外,丝雨飘落花台。不带一丝惆怅。
“我不是。”四海别过头,道,“我不是妖怪。”
陌玉道:“果真?”
“果真。”
陌玉点头道:“既然你说不是,为师信你。”
门口青苔,无人眷恋无人顾。
闻声入林,寻得一枝梨花白。
陌玉道:“你先用饭吧,吃完饭,记得先去练字。”
四海默默点头。
陌玉又看了她一会儿,转身不发一语的离去。
宣纸上,走笔若蛟,行云流水。
数不尽的韵味风流。
四海停墨搁笔,将手中字迹吹干。
陌玉在旁看了看她手中的字,摇头叹道:“心若不静,你的字自然是越写越不如前。”
四海喏喏称是。
陌玉看了她一眼,取走她手中的字,搁在一旁,道:“再写一篇。”
四海听话的重新铺了张纸,认真书写。
搁笔,将手中字交与陌玉查看。
陌玉扫了一眼,将字搁在一旁,道:“再写。”
四海再次提笔。
又得一副字后,交与陌玉。
陌玉将字搁下,道:“重写。”
四海提笔,陌玉在旁帮她砚了砚墨,不经意的扫了眼她下笔的手,漫不经心道:“四海,你的手为何发抖?”
四海笑得勉强,道:“可能是写字写久了的缘故。”
陌玉砚墨的手指停了下来,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道:“那便休息一会儿吧。”
“是。”
陌玉不再说话,拿起搁在桌面厚厚的字,转身走了出去。
四海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犹豫了一下,又跟了上去。
陌玉在外厅,收拾着四海的练字。四海上前,想要帮忙整理。
陌玉头也不抬,边把那些纸张叠放齐整,边向四海道:“你不用插手,若累了的话,去休息便是。”
四海的手讪讪的缩了回来,看了看陌玉,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陌玉依旧头也不抬,“恩”了一声。
四海眼圈一红,张口想说什么,忍了忍,含泪离去了。
见四海离去,陌玉握着纸稿的手猛的捏紧,修长的手指根根泛白。
断肠文章,写在三月春雨路,点点寄哀思。
画梁春尽,系舟犹有去年痕,絮絮飞花落。
黄梅雨里,水天清寒,有一人独行。
四海撑着雨伞,自后将陌玉罩入其内。陌玉回眸,见是四海,微微一怔,道:“你怎么来了?”
四海咬了咬唇,道:“师父说出来转转又不打伞,淋了雨,回头又要咳嗽了。”
陌玉看着四海,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指着寒潭边上的一株小桃,道:“四海,看见那株桃花了么?”
那桃花开得正好,枝条纤细,不浓不密,低低的压在澄清的水面上,四海点头,道:“看到了。”
陌玉的眼神有点恍惚,道:“那是你来天山时,为师亲手栽下的……现在,已过了四年了呢。”
四海抬起头,看了看陌玉。
陌玉低头,看着四海,眼神里是无比的认真,道:“四海,你在天山的这些年,过得开心么?”
四海点头道:“能与师父一起,自然是开心的。”
陌玉看着四海,略失了失神,道:“为师也很开心。”
断魂分付与,春将去。
追思君兮不可忘,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
陌玉又静站了一会儿,转身道:“回去吧。”
四海点头,与陌玉一同转身。眼角余光里,一道蓝影在树影里一掠而过。
四海一惊,手中握着的雨伞跌落在地。
倾刻间,万千雨丝飘落两人身上,沾湿了衣衫。
陌玉回头看了四海一眼,低身将伞捡起。纸伞边缘有了一处破损,陌玉伸指弹了弹,将四海罩入伞下,道:“怎么了?”
四海摇头笑道:“没什么,刚刚有只山猫经过,吓了我一跳。”
陌玉点点头,道:“没事就好,回去吧。”
小风渐渐,绯雨绵绵。
四海的脸色白的有点不自然,她向陌玉笑道:“好啊,师父,我们这就回去。”
远处的画筑,在雨水里,显得模糊不清。
四海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百里容正躺在她的床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轻轻念叨着什么,一看见四海进门,她立即从床上坐起,倚着床栏嗔道:“还真是慢啊,这么久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