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么?
或许。
又或许,他们各自收获的人生,已然足够精彩。于是,他们终是化作夕阳下背道而驰的两个点,在他们的身边,渡轮拉响了长长的汽笛,江水奔流,永不止息。
“准备好了吗?”
方咏梅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令苏音如梦初醒。
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过头,向着影棚的方向微微颔首。
她准备好了。
“准备——”方咏梅高举起右臂,轻轻向下一挥。
“第一季五十九场,action!”
场记的打板声“啪”地响起,满场俱皆寂然,唯有漫天烟雨,簌簌而落。
苏音坐在木凳子上,一手捧着画夹、一手执着画笔,脸微微地仰起,看向油纸伞外的某个点。
依照剧本的描述,这是正在写生的陈韵鸾,听到了赶来报信的同乡说出的噩耗。在剧本中,她在获知消息的最初,神情是茫然的。
于是,以修仙人士与“位移派宗师”双重的强大控制力,苏音精细调度着自己的五官,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
两眼发空、面部肌肉松驰,只有两腮的咬合肌这一块,有着并不显着、然而却能令人察觉的紧绷。
这是她对着镜子模仿一些着名演员的表演,最后自个儿总结出来、且深深刻进骨髓里的——肌肉钢印。
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家境优渥、不识人间疾苦,在受到冲击性的打击时,她应该便是这种既茫然无措,又在潜意识中觉得“天塌下来了”这样的一种感觉。
苏音维持着这样的表情,约有两秒钟,而在这个过程中,方咏梅并未出声。
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是过关的。
苏音想道。面上的神情却无半点变化,对肌肉的控制精确到了毫米。
自从宝龙山坠崖那次之后,她好像便有了这种隔绝情绪的本能。意志与感知,如一株树上长出的两颗果实,虽出同源,却互不干涉。
两秒钟后,苏音微有些摇晃地站起了身。
雨伞歪倒在了一旁,凝于笔尖的颜料滴落,在她的布鞋上晕出一团深青,画夹上那幅青山和田野的美好画面,亦被雨水一点一点地打湿。
这是极富寓意的一个镜头。
这一刻,陈韵鸾的人生中,已再无岁月静好,惟尘世无情的风雨侵袭,寒冷而又凄清。
方咏梅特意在这里安排了一个机位,记录下了这些镜头,到时候一并剪进成片。
至于苏音的表演,则有另外两到三台的机位,共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