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我是来提醒你,攻略期间不能主动暴露身份。】
显然,系统也感应到危险, 特意来警告扶月, 让她尽快解除蛊虫, 别再受控制。
说完这句话,系统又消失了。
小秦迟迟不见季玉泽回兰竹院,担心之下,出来寻一番, 看到两人对峙的画面,如五雷轰顶。
他说话也不流畅了:“扶二娘子,你,你们这是怎么?”
扶月反抗不得,只觉好困, 眼皮重得要下坠, 不知那蛊虫控制机制是怎样。
貌似是打不过就晕。
小秦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还拿着匕首、气势汹汹的扶月晕倒,季玉泽搂住她的腰, 方没掉下去。
“郎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似乎在笑。
纤长如竹节的手指不知何时落到了扶月纤细的脖颈上。
小秦以为自己看花眼儿,赶紧晃了晃脑袋, 再睁眼,那手指果然不在了, 位置挪到了瘦肩上。
笑也没了,仿佛全然是错觉。
气氛古怪至极,小秦一时不敢出声, 甚至放缓呼吸, 生怕触动什么不该的。
季玉泽不费余力地抱起扶月, 路过他身侧,轻飘飘一句:“此事不宜声张。”
*
少女安静地躺在榻上,双眸紧阖,好像陷入沉睡。
季玉泽目光从她苍白的脸掠过。
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器,一摔便四分五裂。他看得出,她被人控制,木偶般,极为听话。
胸中席卷翻滚着欲.念。
占为己有的欲.念,却无关情爱。一副完美的傀儡。
虫子弱小,小心接住,依然不听话,只顾着逃。小鸟乖顺,他温柔抚摸,它变得狂躁,啄伤掌心。
蝴蝶再美,停驻半刻钟不到也会飞走。
人与动物没分别,既自以为的多情,又不自知的薄情,但比动物多了一样,那便是虚伪。
傀儡不会逃,也不会反抗,更不会飞走。
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第一面见到扶月,季玉泽便觉得,她身上的皮很好看,白而细腻。
制成画纸,画出来的东西一定活灵活现。
月色溶溶,微风穿过窗户,回窜在房间里的灯火之中,明明灭灭。
光线如丝缎般倾泻下来,给季玉泽身形拢上一层银白。
指腹落到扶月的脸,他低下眼,手里多了把匕首,冰冰凉凉的。
她像有感知似地掀开眼皮,看清季玉泽握了什么,顿时惊慌失措,但表情没太能反应出来。
季玉泽不喜欢她,她能接受,要杀她,她不能接受。
虽说是她先动的手。
扶月强迫自己流下眼泪,一滴一滴连成一条线,往眼角落下,刺激到眼尾发红。
哭大概能惹起男子怜爱罢,她无计可施,只能出此一招。
季玉泽没放下匕首,见她哭,他笑,指腹细细地擦着泪水。
“扶二娘子怎么哭了?”
不知为何,扶月觉得现在的季玉泽看起来略惊悚,与之前认识的,不太一样。
眼泪擦了,继续掉,像是止不住似的。
她哭了,装的。
他顿了顿,掏出帕子:“别怕,我知道你并不想杀我,我自然也不会伤害你。”
季玉泽说的速度很慢,字字入耳,可扶月听着却莫名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即解蛊,解释一番。
流云遮住了月色。
风吹过,院子的叶子扑簌簌地掉落。
西域有种蛊,是用铃铛控制的,季玉泽想,扶月正是中了蛊。
只要能拿到铃铛,那么她这副傀儡便是他囊中之物,可如何才能取得,他细细思忖一会儿。
要不还是将她的皮剥下来?
不过一息,季玉泽否决了这个念头,抬眸望向她通红的眼眶和鼻尖,人皮不会哭。
是完完全全的死物,乐趣少很多。
多年来,难得遇到如此称心的,他该好好保存,用最妥当的方法。
扶月没错过季玉泽眼底稍纵即逝的异样,脊背微僵,眼睫吓得轻轻颤动,泪水黏着,有些重。
从没有那么一刻,她是这么想见小秦的。
多一人在身边,安全感会多些。
一荷包自季玉泽袖中出,淡蓝色,系到扶月腰带上,颇有重量:“这是陆郎君让我转交于你的。”
抚摸着针线,他唇角掀起个弧度,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古怪。
“原来这个荷包是扶二娘子的,绣工真巧。”
若不是中蛊,扶月怀疑这辈子都看不到他的另一面,竟还喜欢自言自语。
还有,她很想告诉他,这荷包不是她所绣,而是扶媛所绣。
季玉泽缓缓站起,眼神渐渐归于清明,半字不提蛊虫:“我明日再来看你,扶二娘子好生休息。”
清润的嗓音回荡在不大也不小的房间中。
见他出去,扶月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得到放松。
*
第二日一早,兰竹院空无一人,扶月也没遇到总是来给她送早食的小秦。
所以并未受到阻拦,一路畅通,不用担心会出手误伤他。
可她其实现在更担心的是自己。
浑浑噩噩地来到一间别院,不难猜到是李忠林的私人别院。起楼竖阁,两边飞楼插空,红墙高立,藤萝掩映。
庭中流光溢彩,艳丽过头便成了俗气。
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别院便比寻常富贵人家的主宅更要华丽。
若是当今皇上严惩贪污官员,不留情面,御史大夫可能首当其冲。
她仿佛知道哪里有把守的人。
因会些武功,能纷纷绕开,没被发现,极为顺利地寻到一间贴了喜字,却没半分喜庆的房间。
手叩上木门。
门及时打开,如烟一把扯扶月进去。
粉色婚服架在木架子上,双花鸟纹的腰封,长裙曳地三尺许,上面用金线绣着并蒂荷花。
为人妾,入门当日穿的应是粉色衣裳,而正妻才是穿大红色嫁衣。
而且,扶月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如烟为何要在这种日子召唤自己来?
难不成......
如烟是疯了不成?
男装衣衫一件一件地脱开,如烟的面色也随之发生改变,居然,居然是女子。
她握了握拳头,随即若无其事地一笑,拉着扶月坐到雕梅梳妆台前。
对着镜子中两张人脸,如烟笑得灿烂,里面却透着苦涩。
“原来你是女子...只是,我是不可能嫁给李忠林的,只好委屈你了。”
得知扶月是女子后,如烟心底升起一丝不忍。
之前她对扶月起利用之心,也不想把对方害得那么惨。
如烟原想,成婚当日,李忠林发现妾变成了别人,还是一名认识的男子,再加上扶月身份应该不低。
他是不会把她怎样的。
可扶月是女子,还是一名长相不俗的女子,落到李忠林手中,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即使错了,如烟也不会回头,没错,她很自私,宁愿一错再错。
牺牲别人总比牺牲自己好。
将目光撇过,如烟亲自替扶月梳发,挽髻,手指游走于妆奁,将珠钗逐一插上去。
描眉。胭脂打在扶月脸上,敷得均匀。
如烟神色专注,素手抹过小瓷罐,指腹染红,点到她的唇上,唇脂颜色鲜艳,是大红色。
最后一步来了。
取下粉衫给扶月套上,如烟料理完这一切,安静地站一侧看了良久。
她指甲陷入掌心肉,感叹道:“明日你便要嫁入李府了。”
人美心又狠的如烟,扶月自愧不如。
眼瞧着就要嫁给李忠林那恶心的家伙,她心急如焚。
那季玉泽分明知晓事有蹊跷,竟不吩咐人看着点她,扶月不由得心生了些怨气。
但几息后想通,他没有义务。
最重要的是她昨晚用匕首刺他,这样还不计前嫌,带她回兰竹院,已是仁至义尽。
*
季府的藏书阁。
南墙当中挂着一幅《烟雨图》,旁边挂着白色小锤,案几摆着各种名人法帖。
还有几张宣纸,墨渍未干。
季玉泽坐在离书桌不远处的矮榻,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手指节骨分明。
盘腿而坐,面上没旁的情绪,浅色衣摆层层交叠,堆叠在脚边,如坐莲花。
修好的古琴旁有一香炉,烟雾袅袅而起。
小秦两步并作一步,匆匆来到矮榻前,季玉泽微微上挑的眉眼如旧温和。
“人可还在?”
从昨日到现在,小秦始终一头懵,不知他意欲何为:“待奴才去房间时,扶二娘子已不在。”
“退下罢。”
小秦不依:“扶二娘子会不会有危险,我出院子打听了一下,她离开兰竹院后并未回去。”
季玉泽有些不明所以,左手下黑棋,笑问:“你为何如此关心她?”
小秦也跟着笑了笑,如实道:“扶二娘子人很好,与别家娘子不太一样,况且,况且。”
后面那句话,他踌躇着该不该说出来。
右手的白棋也下了。季玉泽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况且什么。”
“况且,郎君不觉得扶二娘子好像喜欢你吗?”
服侍季玉泽也有十年时间了,在此期间小秦没见过一个似扶月那般,事无巨细地忧心季玉泽。
前一阵子,扶月还嘱咐过小秦,晚间喝茶对身体不是那么好,叫他尽量劝劝季玉泽。
可主人的事,哪能轮到他一下人干涉。
不过就算她并未做什么,但言语间透露出的关怀是难得。
连季明朗和季夫人都不关心,偏生扶月一个外人留意,小秦有时候心也寒,替自家郎君抱不平。
季玉泽捻黑棋的手一顿:“何以见得?”
小秦嘴笨,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表达:“这个,奴才说不出来,你就饶了小的罢。”
黑棋再落,吃掉了白棋。
季玉泽放在棋盘上方的手指缓缓地收紧又松开:“你有喜欢的人吗?”
活了十几年,小秦倒真的没喜欢过谁,在这方面纯如白纸。
无端让季玉泽问起,他红了脸:“郎君莫要打趣奴才,郎君尚未成婚,奴才怎敢肖想别的。”
意思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