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冰块”不在家的两天,苏府突然变得热闹起来,那几个婶婶带着堂嫂、堂弟妹们象是约好了似的,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轮番上阵,一副整个苏家都是婆媳和睦、妯娌亲近、其乐融融的样子。****来客表面上都说是多年未见,特意来看望我。但无一例外,说不了几句,话题就会转到娶妾的问题上。先是礼节性的夸我知书达礼、贤良淑德,四年前的事情当然是只字不提的。然后感同深受地提到相公娶妾时的无奈,再话锋一转,又摆出做为苏家男人的正房夫人理应有的容人的气度和雅量。说来说去,归根结底就是一条——苏家大少爷应该娶妾了!
一开始我还有些摸不着情况,按理说,当初我和佑佑还没有回府的时候,他们应该是担心“冰块”娶妾的,苏大当家在三十岁前没有儿子那是最好了,这样下一任大当家就是她们中间某一个人的儿子。而现在佑佑都认祖归宗了,“冰块”也跟他的叔父们谈过要分家的打算了,那他现在要不要娶妾,对其他苏家人来说,好象没什么影响呀?怎么除了叔公以外,又冒出这些个热心的三姑六婆来?
我的疑问在她们告辞出去的时候得到了答案,每家都给我留了两幅姑娘家的画像,无非是这个婶婶的娘家外甥女,那个堂嫂的表妹……而且走之前还都挺为我着想地向我悄声传授替自家相公选妾的窍门:选得人不能太漂亮,但也要有几分姿色,要老实本份,不会耍狐媚手段,最重要的一点,对正房夫人要绝对的听话。依她们的意思,留下画像的那几个是完全符合条件的,任选其中一个,都能让我即博得相公的欢心,又不会危及我少夫人的位置,而且还能遂了叔公的心愿。
我说呢,这些平时都住在各自的宅院里不来往的亲戚,怎么会这么热心地上门来。弄了半天,还都是奉了叔公这个老狐狸的旨意,大概是想利用苏家女眷们的现身说法来打动我。至于画像,想必是她们自作主张拿来的,叔公中意的可是那位裘家小姐。
唉!我家相公果然被很多人惦记啊!
“少夫人!这些画像……”小喜捧着几卷画轴问我。
“都打开吧,让我先看看!”我到要见识一下,她们说的有几分姿色、看上去老实本份不狐媚的姑娘是长什么样子的。
小喜和小紫两人把画像都打开来,找了几个丫鬟,让她们把画提在手里,一字儿排开。
六张画像,六个娇媚动人的姑娘,怎么看也不止是她们说的只有几分姿色的样子。如果排除画师故意美化的可能,还真让我以为古代的水质太养人,美人遍地都是!要不怎么随手一抓就是六个?
小紫在旁边气呼呼地说,“小姐!叫人把画像送回去吧!她们这是存什么心呀?”
“干嘛送回去?要送也不是我送,还得换个方法送才对。”我笑着说,心里已想了一个歪主意,不过还得“冰块”配合才行,“小喜,去取笔墨来!”
不一会儿,小喜准备好笔墨,我让丫鬟们把画像都放在桌上,让她们先退了出去。拿过第一张画像,画像左下方有一列小字,写着“王家二小姐”的字样,这是刚才三婶说的她的娘家外甥女,于是我铺开一张纸,依次把画像上的姑娘与各位婶婶、嫂嫂们的亲戚关系标注清楚。
我让小紫把祁管家请到大厅来,指着已经收拾好的六卷画轴说,“在你们少爷明日回来之前,把这六幅画像挂到他傲云楼的书房去,嗯……就挂正对门的那面墙上,原来那里挂的几幅画先收起来。还有这张纸,要放在你们少爷的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还有,明日他回来,请他一定要先去书房看看,就说我在书房留了东西给他。”
“是!一定按少夫人的吩咐安排妥当!”祁管家一点没犹豫,爽快地答应了,回头一招手,门口候着的小厮就进来把画轴抱了过去。
“咦?你怎么没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于祁管家的配合我还有点不适应,他一向是把“冰块”护得很紧的,这次居然没有提出质疑。
祁管家态度很恭敬地回答,“少爷吩咐过,他不在的时候,除了不能让少夫人离府,其它一切都听少夫人的!”
原来如此!听祁管家的意思,只要我不出苏家宅子,在里面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可惜我天生懒散,能坐着就绝对不站着,折腾人的事情也想不到去做。看来我还真是个不惹麻烦的乖宝宝,算“冰块”有福气,遇到我这个不用他太操心的。我自动忽略让人到他书房挂画像的事情,心里暗暗自夸了一下。
“你们都去忙吧!”摒退了祁管家和那个小厮,我又吩咐小喜,“你去看佑佑醒了没?醒了就让陈嫂带他到韵儿那里找我。”
我已经下决心要拜韵儿为师学女红了,我的目标是要亲手给佑佑做一身能穿得出去的衣裳。昨天晚上被我家的小帅哥嫌弃了,让我结结实实地失落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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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祁管家派人送到淡月院一个包袱和一封信,是刘妈从杭州托人带来的,包袱里有三双冬鞋,分别是给我、“冰块”和佑佑的。刘妈在信中说淡月居生意很好,让我不用担心;又说京城冬天冷,所以给我们赶制了冬鞋托人带来;信中还提到芸儿已经有身孕了,知道她们在杭州一切平安,我也放下心来。
临睡前,我拿出刘妈做的冬鞋给佑佑试穿。刘妈也是真心疼爱佑佑,不知道这么厚的鞋底她用手是怎么纳出来的,而且针脚还特别密,鞋面的绣花也做的非常精细。佑佑穿着新鞋在床上试走了几步,开心地说,“娘!暖乎乎的!真好看!”
我也坐在床上试穿我的新鞋,还不忘就地取材、见缝插针地给佑佑上上思想教育课,教他背了《游子吟》这诗。期间,免不了煽情一把,借刘妈千里送新鞋的故事来给佑佑讲解诗的含义。
没料到,小家伙完全没有理会我的苦心,而是冷不丁地问我,“娘!你什么时候给佑佑做衣裳?”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随口说道,“你爹不是刚请人给你做了那么多新衣裳吗?还嫌不够啊?小屁孩还挺爱漂亮!”
“不是的,要娘给佑佑做!”小家伙固执地看着我,解释说,“阿旺的衣裳是他娘做的,小季儿的也是。”每天下午我都允许佑佑由陈嫂陪着到其他院子里去玩一个时辰,阿旺是陈嫂的儿子,小季儿是厨娘的儿子,都是佑佑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比佑佑大不了两岁,也是唯一两个跟爹娘一起住在苏府里的孩子。
“那个……娘不会做!”虽然很丢脸,但在孩子面前也不能说谎,我只好老实交待!
三个小屁孩在一起,什么不好说?身上的衣裳谁做的有什么好比的,真是的!佑佑身上的这套衣裳是“冰块”在京城有名的绣锦坊给他订做的,一套抵得上小紫两个月的工钱,实在是奢侈得很。没想到在佑佑眼里,再好看的衣裳,比不上娘亲手做的值得炫耀。只是,我是该为他天真纯朴的性情高兴呢?还是为自己拙劣的拿不出手的女红手艺伤心呢?
“阿旺和小季儿的娘都会,佑佑的娘为什么不会?”小家伙继续没心没肺地打击我。
“因为娘……”被儿子嫌弃了,做娘的当然要奋图强了,我赶紧改口,“……虽然娘现在不会,不过娘可以学,等学会了就给佑佑做新衣裳,好不好?”
小家伙开心了,仰着笑脸说,“好!娘要快点学噢!”
那一刻我很后悔提什么“慈母手上线,游子身上衣”了,心里还在祈祷,不要哪一天另一张相似的脸也笑着对我说,“人家娘子都会,月儿为什么不会?”小孩子的衣裳我还有信心学着做,**的衣裳我可是早就彻底放弃了!
韵儿起码还有两年才出嫁,想必花上两年时间我总该做成一件佑佑的衣裳吧?我自我安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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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晌午,“冰块”他们就回府了。小轩先来淡月院看我和佑佑,说是进门的时候祁管家有事请“冰块”去傲云楼了。
跟小轩聊了几句,他回自己的院里梳洗休息,佑佑三天没见着小轩,亲热的很,黏着小轩一起去了凌云院。看来,他爹在他心目中的喜爱程度还是远没有赶上他的小轩舅舅啊!
我一个人坐在院里的书房等着冰块,想象他一进傲云楼的书房,看到墙上画像后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还有书桌上的那张纸条,祁管家应该会提醒他看吧?希望“冰块”能明白我的意思,也不枉我在纸条上很认真地画了那么多条连接线。
过了半柱香功夫,终于听到院子里传来“冰块”的声音,不一会儿,他的脚步声朝书房方向过来。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地方可躲,只好赶紧靠在躺椅上装睡。
门轻轻地被推开又关上,感觉“冰块”走到我身边,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温热的气息麻酥酥地拂在我的脸上。我佯装翻了个身,侧着脸躲过他的注视。
“咦?月儿睡着了!早知道就晚些过来,在书屋里多看几眼美人图了!”“冰块”调侃地声音传来。
“你敢!”知道被看破,也不好意思再装,我大叫一声,站了起来!人很快被拉进那个熟悉而温暖的怀里。
“我很想月儿,月儿有没有想我?”“冰块”低哑着声音说。
“想了!”我心虚地说了两个字。白天忙着应付三姑六婆,还要学做女红,晚上要对付那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还真没有太多时间想他!
“听祁管家说,家里这两天很热闹,不是让你不要去理会那些人的嘛!谢客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