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诚是去办公事,自然不可能在此地久留。而在他;T来到这里,一是为了与他聚会,二者,兼着游历的目的。所以,这句问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
对面的易未卿沉默了一下,摩挲着粗糙的茶杯,慢慢地道:“国内各地我基本已经都转过来了,很想去新的地方看看。”目光从陆天诚面上飞快地扫过,见对面的人若有所悟而瞪大眼睛的样子,她的语气却更加坚定,“我也想去北狄,领略异族风情。”
“可能会有危险。”真是奇怪!明明眼前的易未卿自信满满,可陆天诚就是知道,她平静的神情下隐藏的渴望和忐忑。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想必她来这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了。陆天诚没有强硬的拒绝,而是尝试着说服她,“我此番前去,虽然是受降,但是因为门单斛可汗病重,其中变数甚多,若有不测,岂不是连你也要陷在里头。这送一赔一的亏本生意,我可不想做。你若是真想去,等到狄族归顺,尽可放心前往,哪里就急在这一会儿。”
被陆天诚诙谐的比喻逗得一笑,易未卿面上的凝重稍稍减了些,却还是坚持道:“就是因为有危险,我才想跟着一起去。”她抬起手,成功制止了陆天诚的张口欲言,“要我看着自己的好友身临险境而无动于衷,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除非,你认为我不配成为你的朋友。”深深凝视对面衣着华贵的青年,“你说呢?陆王爷?还是陆兄?”
重重叹了口气,陆天诚无奈地道:“喊我天诚。”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答应的话,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奇怪,明明应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啊,想不到执拗起来竟然可以这样固执。“但是你的身体……”
听出陆天诚有应承的意思,易未卿绽开笑颜,一直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以她对对方的了解,拐弯抹角的暗示不如直截了当的挑明。然而陆天诚虽是豁达,以这世间轻视女子的习俗,易未卿并不敢保证方才的重话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所以话儿出唇,她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眼下陆天诚神色如常,只是担心她的身体,绝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蔑不屑,易未卿放心的同时,眼中有股涩意冲了上来。
这几年虽然一直通信往来,可易未卿在周游各地、饱览风情、倍感欢愉之际,内心深处却总是担心,担心陆天诚会认为自己草率鲁莽,没有闺阁风范。就算是与陆天诚言谈甚欢,这种焦虑也丝毫没有减轻,不定何时何地,就突然冒出来小小猖狂一把。即使是这样,要易未卿放弃行程,重回绣房做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弱女,一来与陆天诚的交待有违;二来嘛,易未卿自认再也作不了那等人物。眼界的开阔,已经使得她不甘心被埋没于世人通常所认定的女性规范之中。
想是如此想,要陆天诚答应,易未卿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当初建议自己周游的,正是陆天诚,在她的认知里,这位诚王身上没有沾染食古不化的酸腐,不过写信交流与身边随同,概念截然不同,尤其对方是一位亲王,亲眼看到穿着男装、因常年在外造成言行举止多少沾了些男子气的自己,真的能接受吗
有了这层担心,易未卿才故意把话说得如此之重。既是为了激将,万一达不到目的,那自己的那点儿心思,也就到了该放弃的时候,又有什么必要再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