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没去市场对面那家饭馆吃饭了我还欠了人家一部分饭钱要过节了应该给人家结帐。我抓起桌子上的包整整头型拽拽衣服点了一根烟走出门去。金龙正站在门口跟几个人聊天见我出门凑上来问:“宽哥又要去哪儿?”
我冲他笑笑故意刺挠他:“我欠了一个地方几千块钱给人家结帐去。我讲究江湖义气啊。”
金龙尴尬地张了张嘴不敢反腔低着头嘟囔道:“宽哥是越活越善良了……”
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拉着一辆装满鱼箱的地排车在我旁边停下了:“宽哥又要出门啊?”。
是段丰我想起来了昨天我答应他来这里上班的:“你怎么不去找我就直接干上了?”
段丰从腰上拽下一根破毛巾擦着满头大汗呲着大板牙笑:“我等了你一会儿闲不住一闲就难受。”
我无聊地看了看四周天气阴沉人群忙碌干枯的树枝把过往的风撕成碎片出阵阵哀号。
心里忽然就是一阵烦躁我挥挥手让他走了。进了饭店我随便点了几个菜顺便把老板喊了进来。老板刚想客气我摆手让他噤声:“别罗嗦了把帐单拿来今天把帐给你结了。”老板早就预料到我是来结帐的直接从背后拿出了一沓单子总帐写在最后那张纸上三千多一点儿我丢给他三千:“就这些。”老板乐颠颠地搓着手嘿嘿:“张老板真义气今天算我的好了。我早就应该请请你了打从你来我这里吃饭那帮小流氓就再也没敢欠我的钱……”我摇摇手不让他说了:“你也别以为我有多大能耐我有多么讲义气我这是在做一个最基本的人哪有欠钱不还的道理?欠钱不还早晚得遭报应。”
桌子上的大哥大响了是烂木头打来的我问他不跑车没事儿打什么电话?烂木头说大马路市场那边出了点事儿他刚从那边回来。“关凯这个混蛋不想活了”烂木头挨了鞭子的驴一般哼唧道“刚才我过去跟几个兄弟交代一下任务这小子冲过来了一棍子打在我的头上。我问他为什么打我他说你回去告诉张宽欺负人不能这么个欺负法他在这里没法干了说不是咱们走就是他豁出去坐牢反正他不想活了……宽哥我估计是有人在背后戳弄不然他没有这么大的胆量。”心里乱我随口说道:“这事儿你别管了。跑你的车去。”挂了电话我稍一迟疑打了虾米的传呼。虾米一回电话我直接说:“你去大马路市场凡是关凯的摊子一律给我砸了谁阻拦一个字砍。”虾米一句话没说挂了电话。
刚闷头坐了一阵外面就响起了段丰唢呐般的喊叫:“宽哥宽哥!宽哥在这里吗?”
老板猛地推开了门:“张老板是不是出事儿了?一个伙计在外面喊你呢。”
我已经冲到了门口:“老段出什么事儿了?”脑子里蓦地闪出我爸爸和来顺的影子。
段丰的脸像玉米饼子那么黄冲过来拉着我就往外跑:“驴四儿被人砍了去了医院……”
驴四儿被人砍了?我的头一下子竖了起来肯定是奔钱来的!
我一把扯了段丰一个趔趄:“慌什么慌?”拉着他跑到路边打车“驴四儿去了哪家医院?”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我的面前我把段丰推到前面催他快说。段丰说当时他正跟金龙在楼下闲聊旁边卖鱼的一个伙计过来喊他说驴四儿来了电话很着急。段丰就跑进库房接了电话驴四儿在电话里说完蛋了完蛋了钱被人抢了整整十万啊!段丰吓傻了问他钱是在哪里被抢的?驴四儿说刚出银行没走几步就过来了一辆摩托车劈手就夺他的包他攥得很紧没被抢走刚想跑就被人抓住手腕砍了一刀钱就到了人家的手里他还没等看清楚是几个人那辆摩托车就拐进了一个胡同他撵了几步看见人家手里拿着枪就没敢再撵。他本来想马上给办公室打个电话可是那时候他懵了脑子一片空白。后来跑过来几个巡警直接把他带到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他才现自己的手腕被砍了一条大口子骨头都露出来了。警察也没来得及审问他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他害怕警察问他别的缝完针瞅个空挡跑了出来。
这个“膘子”!我的胸口都要爆炸了怕警察干什么?这岂不是更乱了……我断定这里面肯定有蹊跷怎么会那么巧?这帮人肯定是提前知道驴四儿要去银行提款早有预谋。这个知情者会是谁呢?我皱着眉头慢慢回忆……我让驴四儿去提钱的时候只有金龙在场可是段丰说他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市场即便是他瞅个空挡打过电话那也需要时间啊。从驴四儿走出市场到钱被抢也就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不可能在这短短的几分钟的时间里变成神仙。再说办这样的事情必须是最铁的朋友才可以去办金龙的几个兄弟我全认识没有一个够这个胆量的。这么短的时间他到哪里去找新朋友?金龙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难道是驴四儿?这怎么可能呢?如果他真的办了这样的事情他还算是人类吗?再说他明白我的脑子不比他差他这么办等于在自己的头顶上悬了一把刀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驴四儿!脑子彻底乱了。
“到了到了”段丰指着公园大门口说“那不?驴四儿蹲在卖报纸的后面呆呢。”
“先别过去”我对司机说“靠边停停。”
“哥们儿这是遭人抢了?”司机回头笑道“这叫什么世道啊做个买卖真不容易。”
“你少他妈废话!”段丰猛地戳了司机一下“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司机摇摇头把脑袋转到了窗外:“快点儿啊慢了我打表了。”
我摸出十块钱给他丢进驾驶室伸手打开了车门。
驴四儿老远就看见了我他说不出话来蹦着高冲我招手像一只落在地上的乒乓球。
我绕着来往的车辆往驴四儿那边走包里的大哥大突然响了我竟然站在马路中间接起了电话。
段丰猛地推了我一把:“宽哥神经了?”
我顿一下继续往前走:“谁?哦是大光啊找我有事儿?”
大光在那头嘿嘿地笑:“宽哥喝醉了?忘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我到了沂水。”
到了沂水?去沂水干什么?一激灵我想起来了问他你一直跟着老钱他儿子吗?大光说一直跟着上厕所都没“脱靶”现在他进了一家茶叶店这家店好象是他开的进去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估计他就住在店里。我说我已经给老虎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去接替你见了他以后你就回来有别的事情让你去办。大光说老虎已经来了我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我抬头一看驴四儿手上缠着绷带站在离我好几米远的地方一脸惶恐地看着我。
我没看他说声“你跟我来”径自走到公园门口的墙根下。
驴四儿憋了一阵终于火山爆般喊了一声:“宽哥我对不起你!我把钱弄丢了啊……”
我闷头抽了几口烟把烟头吹到地上招招手让他靠近我:“这事儿不怪你告诉我看清楚抢钱的人没有?”
驴四儿使劲眨巴了两下眼睛:“当时我吓傻了什么也没看见……只记得是几个戴头盔的人。”
我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几个人你总应该看清楚了吧?”
驴四儿紧缩着的身体猛地放松了:“宽哥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你是不是怀疑我做了‘口子’?”
“没人怀疑你”我拿过了他的手轻轻一拍“伤得厉害吗?”
“没什么”驴四儿抽回了手“缝了十来针……宽哥你真的没怀疑我吗?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事儿早晚得弄个水落石出”我抱着他的肩膀往马路牙子上走“一会儿你去派出所报案。”
“宽哥我怕见警察……”驴四儿来回扭着身子“我吃他们的亏吃多了他们喜欢打人……”
“不会的”我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这次你是受害者他们不会打你的。”
驴四儿流了眼泪:“我糊涂了……是啊我不应该怕他们他们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我有困难了。”
我让段丰坐到前面我跟驴四儿坐在后面车忽地窜了出去。
驴四儿不停地颤抖口中喃喃自语:“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怕什么?这次我不是坏人这次我是受害者。”
下车的时候我对段丰说完事儿以后让金龙带上驴四儿去蒯斌饭店找我我在那儿等他们。
天阴了大块的乌云压在头顶像是要掉下来的样子。我站的地方很高几乎能摸得着乌云。从我这里看下去可以看见远处模糊的一片厂房我能够辨认出那几抹乌黑的房顶是我以前上班的地方厂里的大烟筒没有冒烟它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嘈杂像是死了一般。南方飞来一群苍蝇大小的鸽子越近越散最后呼啦一下消失在乌蒙蒙的云层里。眼前也有一些鸟儿它们是单飞的燕子贴着地皮箭一般地从我的脚下飞远。“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不久就来到”记得小时候爷爷每当遇到这样的天气便会对我说一会儿就该下雨了。果然雨下来了开始是淅淅沥沥的转瞬之间就变成了泼水一样。闪电来了闪电刚过雷鸣也来了一声巨响拖着轰隆轰隆的余音像是从山上滚下了一些巨大的石头。跑在路上的车有的像棺材有的像甲虫有的像青蛙还有像**的它们无一例外的像逃犯被雷雨撵得仓皇又狼狈。我没有跑我昂阔步地往蒯斌饭店的方向走只是把大哥大揣进怀里别让雨淋湿了我需要它让我有了耳目使我保持着做人的尊严那时候没有几个人玩得起这玩意儿。有几辆出租车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按喇叭我不理爷们儿要得就是这种感觉多深沉?
蒯斌正落汤鸡似的忙碌着往饭店里收拾摆在外面的桌椅回头一看连忙招呼:“别愣着帮忙啊!”
我帮他抬进最后一张桌子哗啦一下把刚从银行取回来的钱摊在吧台上:“数数吧一万。”
蒯斌把钱收起来扑拉着满头雨水讪笑道:“不用这么着急呀没人逼你。”
“要是这钱是给你的我不会这么痛快”我把外衣脱下来甩着雨水说“你也难帮我办事儿需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