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被玉蝴蝶卷进隔壁雅座间里,正要扯下蒙在脸上的斗篷钻出来,就觉得玉蝴蝶手上一紧,又把她夹在胳肢窝底下跃身出了窗户。()
玉蝴蝶才跑出不多时,小红就在斗篷里面被他兜兜转转绕得头晕目眩,早就辨不清方向。等他再停下来,小红把头钻出斗篷,一股寒气立刻剜疼了她的脸。
这玉家花园她是认得的,一年半以前,自己还夜探过呢。因为花园里有个小湖,她站的地方又近水,寒气接着水波侵入骨骼,冻得她一缩头,又把脸埋到斗篷里去了。
玉蝴蝶好像不怕冷,还站在那里兀自怀念:“这里是我与小红姑娘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啊……你看,这架秋千也还在,只可惜眼下天气太冷,只有等清明前后才是打秋千的最好时节……”
“你也知道冷啊!”小红在斗篷里闷声闷气道,与踏曲间里的铜猫炭炉相伴久了,就娇惯出她怕冷的毛病来了。
玉蝴蝶一笑,又夹起小红跑了几十步,跃上一座二层小楼,推门进去,再转身将门掩好。他这才把小红放到了地上。
小红甫一出斗篷就被震住了,眼前的房间华丽不熏万坛金里的踏曲间。只是后者是故意铺排了场面给人看的,好像是舞台上的行头,全是炫耀之色。眼前这个房间,多了收敛,颜色也不那么花里胡哨地刺目,有些值价的小摆设,得多看几眼才能发觉。
“这是玉某我的房间,小红姑娘请上眼。”玉蝴蝶得意洋洋地介绍,好像这个房间给了他不小的体面。
房间原本是左中右三间,但并未隔断。这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当地放着一张黄花梨的翘头案,显然是读书写字用的,案上摞着一叠《华城小报》,一叠炭笔画稿,并五六方宝砚,笔筒笔架都不是俗品,收纳的毛笔粗细不一,材质各异,密如小树林。,
案头还放着一个邛窑的四系青白釉罐,罐子里插了一根苍翠的松枝,罐身上刻了两句铭言“落网之鸟悔不高飞;悬钓之鱼悔不忍饥”,像是他的自警。
正对着雕花隔扇门的北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立夏小园拾趣图》,画的是月下的玉家花园,那画面右下角,正在打秋千的女孩子,赫然正是小红。人物虽只有拳头大小,她还是认出来了。
小红心里称奇,又隐隐觉得不妥,接着又觉得不是件坏事。玉蝴蝶能把她画上画,也必定肯对她讲一些福升大酒坊的秘闻吧?这可使得她的复仇计划事半功倍呢。
房间东面设了一张黄花梨的屏风床,猩猩红色棉垫子将屏风上嵌的螺钿图案遮去了一半。屋角立着一个三彩柜,四条细细的柜子腿上雕着叫不出名字来的怪兽,柜身也雕绘有花饰。
西面房间则摆了一个兵器架子,上面刀枪棍棒、斧钺钩叉,该有的一样不少,兵器架子是大叶紫檀木的,所有的兵器上都用金水走了好几遍,搁在架子中央的四、五件应是主人最心爱的家伙,刀柄上、枪攥上、剑脊上,都嵌了各色宝石。看来这个房间的主人文武兼修,还是个有钱的主。
三间屋子打通了,暖气不容易聚集,幸而这个大房间的屋角墙根挂着八个黄铜镂空缠枝大熏球,不仅把屋子熏暖了,还飘得满室清香。
玉蝴蝶走到东厢房里,打开三彩柜,捧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来。那箱子周身精美漆画,画着喜鹊登梅。
“看我多想着你,知道你过年没有衣服穿,特意备了一身。”玉蝴蝶把衣服拎出来,青绿色的绫罗绸缎,金线刺绣。
小红不知玉蝴蝶耍的是什么花样,但见他手中的这件衣服倒真是崭新的,就加着小心,姑且试一试衣服。女孩子总回被美丽衣裙诱惑住,小红也概莫能外。
她解下斗篷,玉蝴蝶已经捧上了一件湖绿深衣,为她套上了一只袖子,然后是另外一只,帮她掩好衣襟,系上层层腰带。再套上青绿色的外袍,这身衣服上的刺绣足有十斤沉吧?穿到身上小红就觉得两肩发坠,站着喘气都嫌累得慌。
小红渐渐升起疑窦来:这衣裙,好看是好看,可也华美得过分了!哪像是给一个小女孩过年穿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