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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新娘接回来了!”高献之在入城的那一刻,将锦书平举过了头顶,让全城百姓都来为他贺喜。
这一路,锦书都没得机会把外罩的红袍解下来。她可以忍受高献之一身血腥气的甲胄,可以忍受他借口她没有靴子,抱着她不放手,也可以忍受他一路翻来覆去唱的《定风波》,但到这个时候,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她在半空里不给他面子地大叫:“你胡说!”
“我的军队,还有整个石国的军民,都是见证,我是去接新娘的嘛。”高献之也大叫。
他的军队也就算了,现在的石国,还剩下几个人?大军离开时,整个石国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它成了一座死城。.尸体曝晒在烈日下,只等着风沙来掩埋。石国国王的头颅还挂在王宫门前的高杆上,才半日就被秃鹫啄食尽了皮肉。这些地狱里才有的景象,是她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忆起来的。
高献之把她放回马鞍上,她决定还是要跟他讲道理:“大婚的日子动刀兵不详,所以这一次不能算。你还要给老节度使守孝,我也还要等我爹妈托梦同意。”她一边说话,一边向等在不远处迎接高献之凯旋的守云打手势求救。.
高献之吃软不吃硬,锦书的话句句在理,他就不吭声了。
守云果然不会坐视不理,片刻间就见晴晴提着锦书的鞋子走到高献之马前。高献之也有些怵晴晴这个刺头,大好的凯旋日子,别招她一顿雷霆之怒,赶紧让锦书穿好了鞋子,放她溜下马去了。
高献之和守云两位军政大员得继续他们的凯旋仪式。锦书拉着晴晴直往节度使府而去,她小跑着,对晴晴咕哝:“这一回,再也不替他保管了,这东西丢了三次,两次险些要我的命。”
“法玄大师不是随高献之大军去石国了吗?你要找他,应该往城外跑才是。.”
晴晴的一句话,让锦书愣住。她并没有在大军中看见这个老和尚啊。班师一路,都没有看见。这老和尚是大德高僧,颇受敬仰,高献之一向对他很客气,怎么会让他混在士兵里行军呢?他若在,一定会紧随在高献之马后的。
两个姑娘调头,挤过街边拥堵不动的看热闹的百姓,逆着大军入城的方向而去,守在城门边数着等着。长长的队伍里,士兵穿着鱼鳞铠,如同鱼群里的鱼,一尾接一尾地过去,银光闪闪看得人眼花缭乱。.她们在城门口站了大半天,大军都已经入城,哪里有那个枯瘦的老和尚的影子?
韩青识独自一人骑着马,来找她们了。
“你们别等了,法玄大师不会回来了。”他低声道。口气与往日迥异,他平日可是大嗓门,急脾气。
“法玄大师在哪里?”锦书一颤,情知不妙,还是要问。
韩青识说:“老和尚舍命保舍利,留在沙漠里了。”
法玄大师是追舍利而来的,高献之觉得他有些碍手碍脚,就把他丢给韩青识照顾。.将韩青识派去搜寻石国国王的踪迹,也就是那么一说,他可没指望韩青识真能找到,还那么轻而易举。他本意就是让韩青识陪着法玄大师在附近溜达溜达,别掺和进大战里,别受伤。
可石国国王还真误打误撞地被韩青识找到了,韩青识命人搜他身时,从他的王冠夹层里找到了舍利。就在大家为此欣喜,稍一松劲时,石国国王挣脱了扭住他的士兵,抢过舍利来,往远处一丢。
舍利在沙子面上滚了两下,没了下去,谁都想不到那里是一片流沙,不知道这片流沙有多大,边缘在哪里,都不敢动。.法玄大师推开拦挡在前的士兵,疯了似的跑上前去。他跑得比韩青识这个血气方刚的半大小伙子还快,根本不是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能有的迅捷,众人在后都不敢追。
法玄大师一面跑,一面已经陷了进去,他宛如一个老农,在穿越一片泥沼去抢救自己被淹没的稻谷。他的膝盖都陷了进去,跑不动了,他开始从容地向前爬行,手脚并用,好像在恒河里沐浴佛光。他的整个身子渐渐被沙子吞吃掉,沉下去。可在最后一刻,他将一只手伸出了沙子,奋力一掷,抛出一物。.那正是被扔进流沙里的舍利,是佛祖的慈悲,居然被他在那么不可能的情形下摸索到了。舍利笔直地向韩青识的面门砸来,韩青识抬手捉住,再看法玄大师的那只手,被沙子埋到手腕后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下陷,大概这个流沙坑并不深,法玄大师已经沉到了坑底。只剩下一只手举在沙面上,像佛为人指点迷津的手势。
韩青识派出手下套马的好手,用打了活结的绳扣套住那只手,合数人之力才将法玄的尸体拖出流沙。尸体已经派人先行送回龟兹,交给当地僧侣超度了。据那些僧侣说,法玄大师涅槃——也就是他们火化他的遗体时,发现了舍利。.这是老和尚自己身体里结出的舍利,已经交由守云保管,日后他还朝时,将把佛骨舍利与法玄大师的遗骨舍利一起带回去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