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同山到达苏州的时候正是翌日黎明。
两年的时间又眨眼过去了苏州就像他每次回来时一样都会有一种陌生之感。白天王同山不敢回家就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又担心在大街上遇上熟人被公安部门查觉现坏了他的大事。王同山便来到城西的朴园这里原是上海商人汪氏的私宅“文革”后期才对外开放王同山坐在假山上望着满园花木和曲径深处的湖波却没有丝毫观赏园林景致的情趣他的心思全在如何在晚上面见父亲。一直等到傍晚他才回到了那条专诸巷小巷深处有一个幽静的小院。他现父亲的新居并不宽敞二间小屋院里有一丛青翠的修竹。见到了久别的老父王同山暗暗吃了一惊几年光景从前身材魁梧的父亲如今在“文革”过后竟然变得削瘦而苍老了。老父的头几乎全白了脸颊上的皱纹也变得更加细密他见了儿子并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大声吼骂。但是老父听说他自从两年前从小茅山逃走以后始终在全国各地流窜时又恼怒地拍起了桌子。老人骂了一阵消了气这才苦苦地对他劝说要求他必须在天亮以后就主动去公安机关投案自。
“如果你不去自我就马上给厂里保卫部打电话让他们派人把你抓回去。”任王同山如何苦口相求甚至他情愿跪在地上保证只要老父留他在家从此就再不肯外出作案了。可是老父毕竟是多年受到党教育的老干部他岂肯轻信儿子的眼泪和信誓旦旦的保证?始终坚持一定要他次日天明就主动投案。王同山见父亲几年不见仍然不改从前的固执与无情一颗心早就冷了。他情知无法改变父亲又明白如果在家里过夜其结果仍然是非常可怕的。或许他正睡到半夜时分父亲就会把工厂保卫科的人一个电话找来了。想到自己当真再被人抓住送回了小茅山他的心再次变冷变硬了。刚从济南回来时心里仅存的一丝希望这时全然破灭了。
“好吧爸爸我听您的话现在我就去投案自!”王同山惟恐说真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狠了狠心决定连夜逃出苏州。既然父亲对他已经如此绝情那么他继续留在苏州就只能给他自己也给孤独一生的父亲带来不必要的苦恼。在亲情与公理上他和老父亲从来就没有统一过。现在王同山知道自己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只好继续他的流浪与流窜的生活。他是个宁可流浪也不想回小茅山的人。
又坐了一夜火车王同山转了一圈居然又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山东。在济南他感到没有意思在大明湖转了转又回到车站上在那些熙来攘往的人群里他又上了车。在车上他又扒了个包。得到钱以后他决定去泰安。王同山如今对自己的前途早已没有更多的寄托和希冀他认为如果有了钱就只有尽情地享受了。多年以前他就想去看看泰山了。现在何不到去登山?既然寻找亲情又一次碰上了冷脸那么一个毫无牵挂的人又何必为父亲的冷酷而伤心呢?
泰山奇伟雄踞。巍峨的五岳之一如今已经出现在王同山的面前看到曲折的石蹬一级级沿着泰山北坡向中天门方向延伸王同山就在“孔子登临处”拍了一幅小照留作纪念。然后他选择了徒步沿石阶向山顶攀登的方式而放弃了从泰山南坡乘汽车上泰山的打算。他要试试自己的脚力和毅力当他看到那些挑着水和食品沿着这条陡峭石阶向山顶上攀爬的力工们时王同山忽然感到这些农民脚力的艰辛。
他在中天门略作逗留后就继续向泰山的玉皇顶上爬去。那天夜里他就一个人睡在泰山顶上。到了山顶他才惊愕地现原来许多男男女女都在这有名的天街上过夜。因为这些游客和他都有同样的希求准备在次日凌晨站在这泰山顶上去享受观赏云海日出的奇观。那天夜里王同山在泰山上睡得很香他认为自己多日来的苦恼和烦躁都随着自己在泰山上一览众山小的居高之感而消失无余了。在睡梦里王同山好象又回到童年时代那时的他心灵充满了幸福与欢笑。他是在失去母爱后才一步步走入歧途的。所以那一段时日就是他心里永生难忘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