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张延龄一一将亟需解决的问题当场进行解决,确定了一些关键的工程节点。 按照张延龄的想法,八月中山顶的熔炼炉作坊就要完成,熔炼炉以及相关的配套设施将建设完毕。然后重心便转移到山坡上的两处作坊的建设。在入冬之前,所有的山岭表面工程主体都要建设完毕,配套的围墙道路房舍也要基本完毕。后续再慢慢进行修整完善。 入冬之后,位于开凿山岭内壁的工作也将开始。而那将是更为长期的工程。这其中也都设置了细致的工程进度的节点。 最终按照张延龄的规划,在五年之内,野狗岭将成为一个包括了冶炼锻造火器生产,弹药生产火药配置乃至包括火药配比,钢铁冶炼,枪械制作改进这三大研究所在内的庞大基地。 当然要完成这一切自然颇不容易,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所费钱银绝对不是个小数目。按照张延龄测算,光是前期的建设,便要花费起码五万两银子的巨资。一旦运作起来,各种原材料的采购使用消耗,将会是个天文数字。 一时之间,张延龄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决如此庞大的经费,但张延龄也顾不得考虑太多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起码目前自己手头的银子还是能撑过一段时间的。后续投入慢慢想办法便是。 张延龄倒是有些后悔没有把沈良的三万两银子给弄到手了。但其实也只是想想罢了。沈良的钱财是万万不能拿的。 徐幼棠带人开始了冶造炉的测绘工作。选址地点已经确定,便是在西北角的位置,位于烽火台的北侧。 说到烽火台,倒是要提一嘴。本来马全要将烽火台拆除,但是老铁匠说烽火台存在百年,已经是个古物。虽然坍塌,但是也是个念想。将来野狗岭面貌全非,留下来的东西不多了,这烽火台留下来,也是最后的念想了。 张延龄觉得老铁匠说的没错。西山庄园虽然属于自己,但是其实庄园的佃户百姓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这烽火台也许有许多老者还是孩童的时候便在旁边玩耍,承载着许多回忆,所以留下来还是很有意义的。而且,烽火台若是修缮起来,也是左近方圆十余里的制高点,作为未来兵工厂的一处制高瞭望点,或可发挥作用。 在徐幼棠的指挥下,十几名人手以石灰为标,草绳为尺,画出了一个方圆三丈有余的圆形区域。之后又在圆形区域四周标注了八个连环小圆。横拉一下,竖标一道,花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地面上用石灰标注出了一个复杂的地基图案。 说实话,一眼看到地面这个复杂奇怪的图形,还以为是个鬼画符一般。 完成这一切之后,徐幼棠热的小脸通红,长长吁了口气。 张延龄走过去笑问道:“大功告成了?” 徐幼棠笑道:“这只是地基准线罢了,垒砌起来之后,冶炼炉身还有许多孔洞和风口。不过目前则可以照着地基准线开挖,以三合土拓砖,便可以垒砌起来了。垒砌四尺基座,然后才有变化。” 张延龄点头笑道:“好,辛苦你了。不用着急,慢慢来,先擦擦汗。你头发都汗湿了,脸上热的发红。天气太热了,可招架不住。” 张延龄递过去自己的汗巾去,徐幼棠微微愣了愣,便伸手接过去擦汗。张延龄转身欲招呼众人收工歇息的时候,两名之前张延龄重金请来垒砌冶炼炉的工匠师傅却走了过来,紧皱着眉头。 “张侯爷,我等有话要说。”一名矮胖工匠拱手道。 “哦?孙师傅李师傅,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张延龄拱手笑道。 矮胖的孙师傅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幼棠,开口道:“张侯爷是真要建造冶炼炉是么?” “当然,何来此问?”张延龄笑道。 “既是建造冶炼炉子,便好好的建。我孙万厚跟冶炼炉子打了一辈子交道,手里造的炉子也十几座了,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冶炼炉。圆则圆,椭则椭,方则方。样式就那么四五种,最多加上一些火门和风口,调节炉膛大小和高度。但这位姑娘画的这个炉底基线实在叫人疑惑。这大圈套小圈的,左一道又一道的。恕小人眼拙,见识鄙薄,我还从未见过这种冶炼炉子。”矮胖的孙师傅皱眉说道。 “就是,俺李大根也没见过。俺好歹也在朝廷矿山做了十几年,冶炼的炉子见了不少。可没见过这样的。这位徐姑娘应该是侯爷宠爱的小夫人吧,但侯爷就是再宠她,也不能拿这事儿开玩笑。她想玩耍,侯爷给她买些钗啊镯子什么讨她开心便是了,可莫要胡乱折腾这冶炼炉子。”个子高的李师傅说话倒也直爽,在旁不满道。 张延龄还没说话,徐幼棠在旁红着脸叫起来:“喂,你们怎么说话呢?你们懂不懂造炉子啊?再说……我也不是侯爷的……那个……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李大根道:“那你便更不应该了。你若也是侯爷请来造冶炼炉的,便更不能糊弄侯爷。侯爷请了我和孙师傅来此,却又要我们听你的吩咐。我们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谁料想你竟是胡闹。我等拿着侯爷的银子,怎好不好好做事?做人要讲良心。” 徐幼棠气极反笑,剁脚道:“哎,跟你们说不明白,这冶炼炉可不是炼一般的精铁。我也不是胡闹的。你们跟我来,我给你们解释解释,免得你们乱说话。” 徐幼棠说着话便飞快奔向烽火台,敏捷的沿着残垣断壁往烽火台顶端爬上去。 “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想不开么?”孙师傅愕然道。 张延龄笑道:“二位师傅一起上去,听她说些什么便知道了。” 几人跟着徐幼棠爬上烽火台顶端,这烽火台顶端距离地面也有个三四丈高,站在上面看着地面视角很好。 “你们看那石灰基线,我难道是乱量乱画一气不成?”徐幼棠噘着嘴道。 几人朝下边看去,地面上适才规划的石灰基线此刻尽收眼底。站在地面上确实看着很杂乱,但是站在高处俯瞰的角度却立刻看出整体效果来。那是一个花瓣状的图案,白灰勾勒之下,甚是好看。 “二位老师傅,这炉子叫做莲花炉。炉膛是中间的圆圈,旁边八个小圆是莲花的八瓣,明白么?那也是八个小炉子。咱们这炉子是要冶炼精钢的。所以这莲花炉便是冶炼精钢的炉子。你们没见过这种炉子便乱说一气,说我乱画,真是气死我了。”徐幼棠气呼呼的叫道。 张延龄差点笑出声来,徐幼棠生气的样子着实可爱。 两名匠人将信将疑,他们确实没听说过什么莲花炉,不过总觉得这小姑娘说话有些不令人信服。看她样子不过十七八岁,怎么可能知道的比自己两人还多。什么莲花炉自,定是唬人的。 “我们不信。小姑娘,年纪轻轻可不要撒谎成精。莲花炉?我们听都没听说过。” “就是,你怎么不说这是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呢?小小年纪,可不能骗人。” 徐幼棠气的要打人,瞪着眼睛差点蹦起来。吓得张延龄忙拉住她的胳膊,以防她掉下烽火台。 “二位师傅,你们可错怪她了。莫看她年纪小,但却是家传技艺呢。”张延龄笑道。 “家传技艺?哪一家我也没听过有什么莲花炉啊。”孙师傅道。 “那是你见识浅薄,没见过岂能说没有?这是我爹爹独创的炉子,你当然不懂。你们不懂的还多呢。哼!”徐幼棠叫道。 “你爹爹独创?敢问你爹爹是哪位高人大匠?”李大根呵呵笑道。 “我爹爹叫徐杲,你们也未必听过他的大名,我爹爹并不愿意招摇,不图虚名。”徐幼棠道。 “啊?你爹是徐杲?天下匠人都钦佩的徐大师?当真么?哎呦,你是他女儿?”两位匠人惊愕叫道。 “怎地?你们认识她爹爹?”张延龄也愕然了。 “不认识,但是久仰大名。徐家匠技天下闻名。我们匠人都知道徐家的大名。原来这一位是徐家的女公子,那还说什么?果然是我们孤陋寡闻了。原来这是徐大师独创的莲花炉。哎呦,我们两个可是丢人了。”两名匠人连声说道。 张延龄对徐幼棠笑道:“没想到你爹爹名气这么大。” 徐幼棠笑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可是名气大又怎样?他又不肯来帮忙。” 几人从烽火台上下来,孙师傅和李师傅对徐幼棠已经完全变了态度,点头哈腰的跟在旁边陪着笑。徐幼棠走在头里,这两位跟在身后像两个跟班一般。张延龄看着觉得好笑,没想到徐幼棠很快便收了两个跟班了。这样也好,有了两位经验丰富的匠人听从吩咐,事情会好办许多。 吃了午饭后,天气实在炎热,不能做事。只能在屋子里歇息。 张延龄热的够呛,又不想打搅众人午间歇息,于是便拉着徐幼棠去下边的水库旁纳凉。 两人走在水库堤坝上,地板上柳树成荫,凉风习习,很是惬意。两人坐在水闸上方的荫凉里,徐幼棠看着前方碧绿水面,欣赏着堤坝旁盛开的荷花赞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