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和三名小公爷在金水桥殴打刘瑾等人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朝野上下。混乱中从金水桥逃离的数十名外庭文官当了免费的传声筒,将此事迅速弄的尽人皆知。 张延龄也没想到徐延德和朱麟张仑会赶到,更没想到他们三个居然会出手帮着自己动手打人。朱麟肯帮自己得罪刘瑾等人倒是不意外,朱麟是肯定想也不想便会这么做的。但徐延德和张仑也为了自己得罪刘瑾等人,这说明,定国公府和英国公府和自己的关系算是理顺了。但这似乎不足以让徐延德和张仑为了自己去得罪刘瑾。 张延龄不知道的是,徐光祚父子自那天暴雨之夜张延龄主动上门解释之后,便对张延龄已经不再抱怨。特别是徐延德,那天晚上他被张延龄的谋划所折服。也为之前自己重重不冷静的行为而后悔。 而在外庭弹劾的事情发生之后,昨天晚上,徐家父子对坐长谈,两人都做了深刻的反思。他们终于认为,不能再对张延龄有任何的轻视和慢待了。父子二人认为,张延龄能成为定国公府的姻亲,绝对是幸事一件。定国公府不应该将张延龄往外推,不能再对张延龄颐指气使,而应该完完全全的支持他,将自家的利益与张家进行绑定。这才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以前那种为了定国公府的利益,随时可以舍弃张延龄的想法是不可取的。像张延龄这种人,是不可多得之人,绝不能再把他当成是一个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了。 原因很简单。那个暴雨之夜,张延龄和徐光祚父子商议外庭即将发动弹劾的应对事宜的时候,张延龄做出了他的预测。 张延龄说,外庭不会得逞,不但不会得逞,反而会实力大损。皇上会护着刘瑾他们。张延龄还说,内外廷的格局即将要发生剧变,勋戚之家在这件事上一定不能随着外庭起舞,绝不能有半点的犹豫。 当时,徐光祚和徐延德其实都是觉得张延龄的预测太过绝对。以徐光祚所知道的消息,外庭三位大学士这一次是吃定了刘瑾等人的。会发动声势浩大的弹劾,逼迫皇上解决刘瑾等人。刘瑾这帮人恐怕是撑不住的。 但是,事实证明,事情的进程几乎完全吻合张延龄的预测。唯一的变数便是,张延龄没想到他自己居然也在名单之上。不过那其实已经不准要。刘瑾他们都扳不倒,更别说是张延龄的。 强行把张延龄放在弹劾名单上的结果便是,让张延龄甚为恼怒。他出宫见徐光祚的时候,居然展示了皇上给他的调兵密旨。三位小公爷的兵马封锁了皇宫外城城门的时候,外庭的失败便已经更加是定局了。 徐家父子怎能不惊叹张延龄的本事。他不但看得清事情的走向,他甚至能让朱厚照给了他传旨调兵之权。前者或许是他运气好猜测的正确,但后者则说明了张延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皇上显然是绝对信任他的,否则怎会让他领密旨出来调兵。 于三大国公府而言,三位小公爷唾手可得了一份护驾的功劳。何乐而不为。 而对于英国公府小公爷张仑而言,他之所以也肯这么做,除了因为张延龄送了一份功劳给自己之外,还因为英国公张懋今日上午进宫觐见皇上之后带回来的消息。 皇上召见张懋进宫,除了通报张懋此次外庭弹劾事件的经过,说明他的立场之外,还征求了张懋关于他想让张延龄领团营的意见。张懋自然也立刻明白了张延龄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英国公是团营总督,但他明白,皇上找他来征求意见其实是出于尊重,实际上已经是皇上决定了的事情。张懋回来之后同张仑说了这件事。他告诉张仑,张延龄入团营应该几成定局。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和张延龄搞好关系的。 张懋是希望自己团营总督的位置将来由孙子张仑接任的,所以,既然和定国公府有密切良好的关系,在团营之中多一位提督侯爷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张延龄入团营,或许是件好事。 张仑得了这样的消息,于是得到消息后也随着徐延德朱麟他们赶进宫里,也动了手。 张延龄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虽然觉得两位小公爷忽然这么够朋友,为了自己居然两肋插刀有些让人惊讶。但是,毕竟他们确实是这么做了,自然要表示感谢。 于是几个人出宫之后,张延龄便找了一家酒楼,摆下酒席感谢三位小公爷的援手。虽然这援手张延龄已经并不需要。 几人在包厢里正举杯痛饮的时候,酒楼掌柜的惊慌失措的跑了上来。 “了不得,几位爷,下边来了好多人,包围了酒楼。似乎是冲着几位来的。”掌柜的叫道。 “什么?”四个人惊愕的面面相觑。 “莫非是刘瑾这厮让石文义来拿我们不成?”徐延德沉声道。 朱麟啪的摔了杯子,骂道:“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我立刻杀出去调人手来。” 张延龄忙道:“应该不是。既要拿咱们,何不在宫里动手,岂不容易些。” 正说这话,楼梯咚咚作响,四人面色一变,朱麟和徐延德已经抽出了腰刀。 “混账东西们,闯了祸还有心情在这里吃喝?简直胡闹。”一个苍老的声音沉声喝道。 “我们家老爷子?”张仑惊愕道。他听出来了,说话的居然是自己的爷爷张懋。 “延德,你在么?怎地干出这么不过脑子的事情?”有一个声音传来。 徐延德愕然,那是徐光祚的声音。 布帘掀开,两位国公爷怒容满面的出现在包厢门口,包厢内四人呆若木鸡。 “你们几个,倒也开心。闯了大祸还有心情吃喝?莫非是在庆贺你们打了人不成?”张懋喝道。 “爷爷!”张仑道。 “闭嘴!叫我怎么说你?这么不长进么?这种事也能干的出来?”张懋打断张仑的话骂道。 徐光祚皱眉瞪着徐延德和张延龄道:“延德,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还有你,延龄,延德行事不过脑子,你是精明之人,怎也干出这等蠢事?” 张延龄拱手道:“岳父大人,我……我……抱歉的很。” 朱麟道:“二位老公爷,打了刘瑾他们而已,又能怎样?他活该讨打。自以为了不得了,跟咱们吆五喝六的。” “朱麟,你说的轻巧。皇上命人传话了,要我们两个带着你们进宫去。不用说,刘瑾告状了。这下可好,麻烦来了。”徐光祚道。 张延龄皱眉道:“三位小公爷是为了我跟刘瑾他们动手的。这事儿我一个人担着便是。我进宫去见皇上去。” “呵呵。好大的担当。张侯爷,本来老夫没资格训斥你,该由你岳父训斥你才是。但今日上午,皇上才召见老夫,商量你领团营军职的事情。你很快便是我团营的提督了,却在节骨眼上闹出这种事来。你这是对自己前程的不负责任。老夫不知说什么才好。”张懋喝道。 张延龄苦笑道:“看来确实是不该冲动了。我当时是酒气上头了。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打也打了,皇上怪罪的话,我自然要承担。二位国公放心,三位小公爷也放心,皇上怪罪下来,我自是会全力担当的。” 朱麟道:“延龄老弟,这便见外了。我可不怕。我和你一起担着。皇上要责罚,我认了便是。咱们还能让刘瑾他们欺负不成?” 徐延德也道:“就是,不怕。皇上要见我们进宫去,咱们去就是了。倒要瞧瞧会怎样。如果刘瑾那厮敢坏了妹夫入团营的好事,回头我定给他厉害瞧。” 张仑也道:“对。回头咱们定要给刘瑾好看。” “见他一回,打他一回。”朱麟道。 “还胡说八道,刘瑾现在是司礼监掌印,你们以为是普通的内廷太监么?再说了,他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你们打他,皇上心里怎么想?都听好了,一会进宫见了皇上,主动请罪。见到刘瑾要道歉。老夫和英国公会求情,希望能保住延龄入团营的事,不至于发生变故。听到了么?”徐光祚喝道。 英国公张懋看着张延龄道:“建昌候,定国公为你都肯低头,你该不会不知好歹吧。咱们勋戚之家,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局面。外庭这次损失惨重,后面便是咱们崛起之时,你可万不能这时候坏了大事。” 张延龄叹了口气道:“好吧,听二位国公的便是。” 两位国公带着垂头丧气的四人出了酒楼往皇宫去。 朱厚照刚刚吃了饭,正在殿中园子里纳凉。两位国公爷首先便上前告罪,请皇上宽大处理。 朱厚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斥责了几句,便叫来刘瑾等人,要张延龄道个歉了事。 两位国公惊讶不已,原本以为这件事会没完没了,还要费些口舌才能解决,结果皇上压根没放在心上。 “刘公公,各位公公,延龄酒后冲动,伤了几位公公,实在抱歉。还望刘公公海涵。回头必奉上厚礼,表达歉意。”张延龄行礼道。 刘瑾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侯爷喝醉了罢了,咱家的态度也不好。此事就此过去了,再也休提了。” 朱厚照笑道:“这就好了,冰释前嫌,都不许记恨对方。和和气气的这可多好。” 张延龄刘瑾都点头称是,张延龄知道,自己和刘瑾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刘瑾这厮睚眦必报,又怎肯咽下这口气。这件事显然不会这么了结。 三位小公爷也道了歉,这件事便算是了结了。 徐光祚和张懋则是虚惊一场,庆幸此事能如此顺利解决。他们再一次意识到,在皇上心中,张延龄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