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气晴朗,二楼售票大厅内,林若冰与苏百川相邻而坐,静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两位同事。
说是同事,其实是律所的另一位合伙人柏雅和她手下新带的实习律师——陆星临。
苏百川看了眼腕上的表,轻声道:“每次都是不到点不见人。”他冲林若冰笑,“距离检票还有三分钟,你猜她什么时候到?”
林若冰:“不知道,说不定马上就到了。”
苏百川不赞同:“不一定。”
检票时,林若冰跟在苏百川身后,两人没有丝毫要等待的意思,步伐平稳地上了高铁。十分钟后,两道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一过道之隔的位置。
柏雅轻言细语:“苏律师,早啊。”
身后的年轻男人身高体长,黑色西装显得身形格外挺拔,再次看到这熟悉得不能不再熟悉的人,林若冰忽然有些感慨,从前只感觉他清秀,没觉得他如此清瘦单薄。
几个人客气地打过招呼,柏雅拉着苏百川喋喋不休着什么,公私掺杂着,没人敢插嘴。
飞快的车速能把窗外风景拉成连环画,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难得好天气,途径隧道时,车厢变做深沉暗色,灯光闪耀在车窗处聚成一点儿,林若冰在与脸颊一拳之隔的车窗处,看到身后来自陆星临的目光。
书生意气的模样,朦胧不清的光影,格外显人沉稳。
还没开出隧道,林若冰便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陆星临被突如其来的目光惊了一瞬,那一眼平静至极,像极了无澜的湖面。而她向来如此,他不禁想起多年以前她望向他的第一眼,也是如此这般。
那时的小姑娘,在旁人眼里是成绩斐然的班干部,眸里有光,唇角带笑,拿着学校以及国家双重奖学金,享受别人的赞美和嘲讽,又信誓旦旦地回击旁人,说她值得。
她不说话时很安静,讲话时又沉稳,交流时注视着你的眼睛,像闪耀的银海星空,他小心翼翼,将自己心事倾诉。
那时她怎么说?
她说——
陆同学,我这个人很直接的,如果我答应你的追求,当下是不是可以叫你一声男朋友?
……
往事历历在目,男生宿舍里不乏深夜交流,而话题也无非是那么几个。众人对班里最为出挑最为高冷的女生进行分析,有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说她不像表面上凉薄。
陆星临当时没说话,手机里有别的学院女同学发来的消息,女孩子是什么意思他懂得,但他的意思,女孩子却容易忽视。
决定好告白,也决定好以最简单直白的方式。
结果令他大为震惊,现在想想,他都佩服林若冰的坦荡,在八面玲珑的圆滑世界里,更显得珍贵。
这是他的初恋,也是她的初恋。
初恋美好而单纯,单纯到几乎无法进行。他不觉得林若冰会是故意冷落的别人的人,可在和她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前几个月,他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被她冷落了。
她学业繁忙,穿梭于学校各类小型中型大型晚会,甚至于某日他抱着篮球从篮球场前经过,在某社团拔河比赛的活动中都能看到她摇旗呐喊的身影。
他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只是那份好感的值有多少,他不能揣测。
另外,他还在距离学校不远不近的咖啡厅里见到了她的身影。
简直令他震惊。
她同样如此。
因为这咖啡厅的消费不算低,而时薪自然要比其他地方高,更重要的时,彼时还是男女朋友关系的他们,竟然不知晓一个在此兼职,另外一个带着好友来此消费。
那晚过后,两人开展了一段漫长的冷静时段。
年轻时候的恋爱很脆弱,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只有口头约定而并无任何肢体接触和心灵交流的恋爱关系。
她说她已经买了回家的票,他说刚好一起。他们都是静南市人,政法大学所在的城市距离静南市火车只要一个小时。
她说她要去静安。
静安是个县城,隶属静南市。他想都没想便说好,你想回家,我送你到家。
她这次没拒绝,但是挂断电话后,陆星临沉默良久,就像是林若冰在思索要不要让他陪同回家时那样长。
那个腊月,她在他的陪同下回家,公交车一路抵达火车站,火车晃晃悠悠地抵达静安县,出了火车站,她又拖着行李箱向火车站旁边的汽车站。
其实那会儿,他就有点儿惊讶了。他以为,下了火车站,会有人来接她。他有个小他几岁的妹妹,从小父母就对妹妹关心备至,陆母说,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替她操的心永远比他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