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不解,“怎么奇怪了?”
“身为帝王,掌天下生杀予夺大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夜红绫淡道,“如果放弃了帝位和权力,他也许连活命都成问题,还能随心所欲地追求自己心里真正在乎的东西?”
容修闻言,若有所思了片刻:“你说得对,可有些事情不是这么个道理。”
夜红绫没说话。
容修抿了口酒:“就好比我们。
我喜欢上了你,与此同时我还有南圣的江山要顾,情感和责任虽能兼顾,可其中有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
夜红绫似笑非笑,“我的什么功劳?”
“因为你一心一意喜欢着我呀。”
容修说到得意处,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亲,“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们之间经历了这些事,感情坚若磐石,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就算朝政忙碌,一年半载不见面,我的忙碌也是因为能更快地去见你,这般一想,就有更多的动力和效率去做事。”
顿了顿,“而且因为我知道你一直在强调在其位谋其政,所以为了不让你失望,我也定是要做个明君的。”
夜红绫没说话,敛眸喝了口酒。
“可如果你不喜欢我,或者你在穆国的处境无法让我安心,我定然就会无心政务,心心念念想要陪在你的身边,正如此前的两年。”
容修轻叹,“如此一来,就只能顾感情而舍弃责任了。”
坐在帝座下首不远处的甘尘执盏静坐,耳畔隐隐能听到容修和夜红绫压低声音的交谈,眉目雅致淡漠,心头却渐渐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
他也许已经明白了荣麟想要禅位的原因。
“荣麟也是如此?”
夜红绫问。
容修这次似是沉默得久了一点,好一会儿才道:“除了责任和情感无法兼顾之外,还有别的原因。”
夜红绫皱眉:“还有什么原因?”
“荣麟此生也许不会有子嗣。”
容修淡道,“而且你别忘了,他今生乃是短寿之命。”
短寿之命。
甘尘指尖一颤,攥着酒盏的修白手指忽地紧了紧。
夜红绫没再说什么,似乎是想到了当初那场梦境,梦境里的容修和荣麟。
两人一样陷入了执念,一样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了巨大代价。
唯一不同的是,容修是甘心无悔的付出,而荣麟则是在赎罪。
“其实他也是可怜人。”
夜红绫语气淡淡,即便是这样的话,也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更无怜悯和同情意味,“自小失去母爱,独自坐在冰冷的帝位上,没有同行人,没有庇护所,既要防备强臣谋权,又要应付各大家族,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举步维艰……而且说到底,荣麟也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想法难免偏执了些,行为做事也难免少一些考虑。”
甘尘沉默地坐着,觉得嘴里的酒苦得难以下咽。
半大不小的少年。
自小失去母爱,独自坐在冰冷的帝位上。
没有同行人,没有庇护所。
举步维艰。
这一字字,一句句,如一根根钉子被铁锤狠狠地锤进了心底。
甘尘敛眸,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句。
到底也曾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
孩子长歪了,是他这个老师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