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文武们吵吵闹闹,黄老四充耳不闻。 老四是将军出身,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吵闹才对,不吵不闹,代表着束手无策。 坐回了软垫上,黄老四埋头沉思,直到文武们都安静下来,这才抬起头,见到楚擎也来了。 “陛下。”南宫玺满面忧容:“非是老臣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若是凉戎真要叩关进犯,朝廷…朝廷捉襟见肘。” 捉襟见肘,说的自然是钱粮。 南宫玺还有一句话没说,不是不敢打,或是打不了,勒紧裤腰带,也能打,富有富的打法,穷有穷的打法。 可怕就怕牵一发而动全身,要知道涠江以南还有个吴王昌承恪,现在看昌承恪是很老实不错,可万一这王八蛋趁机闹事怎么办? 即便是穷,哪怕是一边打外敌一边平内乱,昌朝现在也能打,打退凉人,平了吴王,并不是很难的事,可损失就太大了。 南宫玺很清楚,一个国家走向衰败,战争只是个引子,历朝历代,很多皇朝正是因为平了乱或是击溃了外敌后元气大伤,最终导致了败亡。 “南宫大人,你这明明就是涨他人威风。” 从小旗莽到云麾将军的谭忠平冷笑着说道:“晚打不如早打,早晚都有一战,国朝没钱,凉戎就粮草充足吗,我看不是,既是他们先下了战书,屯兵边关重镇,守城而战的粮草消耗,定是比凉人少上五成不止,待凉戎失了士气损兵折将,也应到了夏季,大军出关,一举荡平凉戎,毕其功于一役!” 黄老四没有看向谭忠平,而是看向了默不作声的秦罡。 他觉得搭理谭忠平都有点掉价。 要问谁在边关待的时间最长,除了之前的边关大帅冯洛外,只有柱国将军秦罡了。 老秦历来是稳重的,见到天子望了过来,没有说打或不打,而是面露不解说道:“草原大汗,年岁已高雄姿不在,亦不复当年野心,这几年来也送了不少国书,虽是边关偶有冲突,却从未大动干戈过,只因使团演武之事便要再起刀兵,末将觉得有蹊跷,还有,那拓跋鹰是外姓,小王子之名又非是草原大汗亲生,至于这战书,更是古怪,草原大汗真要为拓跋鹰报仇雪恨,为何不率兵奇袭边关,就如同往年那般,岂会先下战书?” 话音落,大家面露思索之色。 其实不止是秦罡一个人觉得不对劲,但是不管哪里不对劲,战书都送来了,肯定要考虑怎么打了。 站在外围的楚擎也暗暗纳闷。 他知道自己不是专业人士,所以不敢随意插嘴,但是同样困惑。 三个问题,一,草原那边的扛把子现在岁数大了,能带兵,但是未必能打仗,都奔七的人了,估计就算带兵到了边关,也容易血压一高直接吃席。 这也不得不提草原那边比较奇葩的军事架构,金狼王大汗是可以号令所有草原部落的,而金狼王一族也是族人最多最强盛的部落。 非战时,各个部落自己过自己的,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望心里搁,游牧民族吗,哪里水草肥美就安营在哪里,不需要被统一调度。 而一旦战时,金狼王大汗下令,各个部落就要让青壮骑在马上去跟着扛把子开片砍人。 金狼王之所以这几年和昌朝关系越来越好,就是因为打的话,这老东西也有顾虑。 亲自上阵吧,岁数大了,很容易三高高死在战场上。 可要是将兵马大权交给下面的人呢,让下面的人成为了最高统帅,也不行。 因为金狼王的大汗之位就是这么得来的,他爹岁数大那会,让他带兵,他掌了军权后,第一个给他老爹宰了,老爹祭天,法力无边,从此这家伙就开始与昌朝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拉锯战。 所以金狼王大汗应该很顾忌,怕有人学他。 那么即便是开战,那也是金狼王大汉亲自领兵作战。 第二个问题,凉人下战书,是因为昌京这边弄死了拓跋鹰,还弄残了几乎所有凉戎使团的使者。 其实因为这个缘故开战很正常,换了昌朝,昌朝也得开战,毕竟出来混是要脸的,不开战,都得被戳脊梁骨,哪怕不大打,小打做做样子也行。 可问题是拓跋鹰并非是金狼王大汗的亲生儿子,而是干儿子,义子。 因为一个干儿子要开启国战,加上金狼王大汉都黄土埋天灵盖的岁数了,不太科学。 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战书问题。 双方大大小小打了上百场,持续了数十年近百年,凉戎那边就和没正事干似的,天天跑来骚扰边关,倒是历史上有几次昌军深入草原干的凉戎元气大伤。 结果呢,结果凉人死灰复燃,休养生息十几二十年,继续干,就好像这群游牧民族一辈子就干三件事一样,吃饭睡觉打昌人。 可即便打了这么久,打了这么多次,历史上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没有任何一次是凉人提前下战书的。 别管战斗力怎么样,凉人那是相当的彪了,撸起袖子就上,什么玩意先问候你老妈或者说什么你瞅啥,从来没有过,直接上来就是邦邦两拳,从来没有过提前打过招呼。 众人再次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依旧是谭忠平第一个发表意见。 按照老谭的想法,应该是金狼王大汗觉得自己老当益壮,老了老了,想支棱一下子,死在沙场上,也不枉他一世英名。 至于第二个困惑,拓跋鹰不是亲生的这件事,老谭依旧有想法,他说亲生的未必亲,干儿子也未必不亲,就像他老谭家似的,他这个当爹的瞅亲儿子谭尚义,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第三个困惑,战书的事,谭忠平哈哈一笑,意思是谁还不能进步进步,好歹人家也是个民族,学会礼仪了呗,说不定是哪个被罢官的文臣流落到草原上,给人家教化了呢。 对于谭忠平给出的答案,大家权当是放屁,没人搭理他。 不过只有以一个旁观者姿态的楚擎注意到了一件事,老谭嘴上哈哈笑着,可眼底总是掠过几丝难以察觉的莫名之色。 楚擎翻了个白眼。 能当上云麾将军的,就没一个傻子,老谭的内心真实想法,肯定不像他嘴上说的这样,谭忠平肯定也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