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在去年的赏花宴上,纪小姐美貌绝伦,才艺高超,一举夺魁。听说那时候宁王对她就有好感了,所以每个人都以为正妃非她莫属,却没想到还是被声名狼藉的宋骅影压在底下,只是一个侧妃,倒是委屈了。”
“侧妃又有什么不好?宋大小姐那样的人必然不会受宠,只要宁王多宠原小姐一些,岂不比被冷落的正妃强上许多?过个一年半载,怀上小世子,这正妃之位还不手到擒来?”
大堂中熙熙攘攘,争论不绝。一说起神仙般的人物被大恶女玷污,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如今听说还有一位原纪香,便将所有神仙眷侣的幻想都寄托在她身上。
宋骅影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即便是听到污蔑毒辣的话语,眼角眉梢也不动半分。但是听到宁王将要同时迎娶侧妃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因为父母的原因,她对爱情早已不抱希望,对三妻四妾更是深恶痛绝,不过随即一想,自己只是因为一纸合约才答应嫁给宁王,一年后便要离开的,这一开始对他就不公平,难道还不许他找自己喜欢的女人吗?如此一想,心中便也平衡了。
宋骅影正低头思索,忽然听见一阵喧闹声,不由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约五六岁,衣衫褴褛,面容脏污的小男孩正被先前大声说话的彪悍汉子倒提着大声喝斥,“臭小子胆子倒不小,竟然拿脏手伸进本大爷的盘子里,本大爷吃剩下的东西宁愿喂狗也不给你个猪狗不如的臭东西!快将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哪里来的小叫花?脏兮兮的。小二,你们店里如果下次再让这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爷以后可不会再来了。”一道阴柔的声音厌恶的响起。
小二见状,赶紧跑过来,指着倒挂着脸上涨得通红的小男孩抬腿就是一脚,“你个小叫花,这里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快滚快滚!”
一见白花花的汤汁里飘着一层乌黑的油脂,那彪悍大汗心中更怒,大喝一声,将小男孩随手甩出——
眼见那小男孩的头正要撞上坚硬的墙壁,在座的人虽有几个心中不忍,但是更多还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竟无一人出手相救!
就在关键时刻,忽然——自中央的座位中弹出一道清丽的身影向前射去,随手兜住小男孩,手足借着墙壁的力道,瞬间又飘到座位上。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就在一眨眼的时间。
好俊的身手!
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娇小单薄,似乎风一吹就倒的小书童。没想到原本柔柔弱弱的小舞丫头竟有如此俊俏的轻功,此刻的她正得意洋洋地将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小男孩放在一旁,眨眼向宋骅影邀功。
小蝶舞是秋沉落和李颖华路见不平的产物,由奕国一路带到音国,见她生性聪颖便过了一回师傅的瘾,她们两人本来都胜在轻功绝顶,所以交出来的半个徒弟也是轻功最拿的出手,后来两人便将小舞丢给宋骅影后自己溜走了……
宋骅影没好气地白她一眼继而抬手招来小二,然后柔声对站在她面前的小男孩道,“小弟弟你爱吃什么?随便点没关系。”
她注意到眼前的小男孩一身的破棉絮露出里面白棉,面色蜡黄,似乎很久没吃饱过,脚上的鞋子还是夏天的薄底布鞋,前头破了,露出没有穿袜子的脚趾头。
现在已经是寒冬腊月,外面天色阴沉,似乎快要下雪了……这孩子,一定很冷吧。
“我……真的可以随便点?”小男孩倔强地擦掉吓出的眼泪,圆溜溜的眼珠子期待地望着宋骅影,看得她心口一窒。忽然想起当年年幼的弟弟被别的兄弟姐妹欺负后回来望着自己的那双倔强而委屈的瞳眸……
“是,你爱吃什么,大……哥哥都请你吃好不好?”宋骅影心底忽然变得柔软了,拍拍他的头,笑道。
“那……我要点最贵的东西。”小男孩微弱的语气说着豪气的话。
宋骅影倒不觉得怎么样,倒是小二一脸的鄙视,暗中嘀咕了一句,小叫花还真是不知道好歹。还没嘀咕完便被小舞一记眼光狠狠杀过去,“听到没有,这位小兄弟要吃最贵的东西,还不快去做来?!”小蝶更是配合的朝小二的脸上砸过去一个足足有五十两的大元宝。
砸完小二,小蝶豪气地拍拍小男孩,“小兄弟,好样的,这样才解气嘛。”
小男孩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弱弱地回转头问宋骅影,“大哥哥,最贵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最好的?吃了是不是马上就可以不生病了?”
剩下宋骅影和小蝶小舞三个面面相觑。
了解了原因,宋骅影请匆匆请了大夫由小男孩带路,到了他家的小平房。
小男孩的母亲生病了,寒气入体却没钱请大夫,再加上劳累过度,又加上营养不良,于是病情就加重,最后连床都起不来了。
小男孩叫刘小桌,父亲早亡,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平日里就刘寡妇给人浆洗衣物和做做女红度日,日子过的很清苦。
刘寡妇经由大夫针灸,又喂入最为滋补的药膳,还有药剂,很快便醒了,对宋骅影几个人千恩万谢,请求恩人留下大名,以待有机会相报。
见几个人推脱的要离开,也不好强求,便叫刘小桌从针线笼里拿出三个做好的荷包送给她们三人聊表心意。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小姐,我们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小蝶耳听呼呼的北风不绝于耳,扫的破败的户牖发出一阵阵的咯吱声,满脸的担忧,一把拉住正欲功成身退的宋骅影。
宋骅影正欲将荷包放入怀中,但是触摸到荷包上的针线纹理时,心中一顿,拿出来一看,不由心中有些欣喜,笑着看了小蝶一眼,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刘大婶,这荷包是你亲手做的?”宋骅影忽然收住脚步,回身指着荷包上的图案对刘寡妇问道。
“回恩人,是小妇人做的荷包,平日便拿到市集上卖,顺便换回几个钱。”刘寡妇回答的恭恭敬敬。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荷包,荷包上绣着的也是普通的牡丹,但是……宋骅影仔细一看,就发现这个荷包不简单。牡丹的茎叶用了滚针绣,枝干用了别针绣,花朵更是用了极其复杂的蒙针绣,劈丝层次分明,排针极密,光影分明,施针匀细,手法娴熟,就连彩蝶轩绣房的一等工也做不出来如此绣品!
“一个荷包能卖几文钱?一天能卖出几个?”刘大婶和小桌子的日子过得如此清贫,应该没卖多少钱。
“三文。一天能卖出五个,就算是很好了。”刘大婶无奈地叹息。
宋骅影知道,虽然民间刺绣需求很多,但是绣工的规模也很大,大户人家自己家里多半会有刺绣房,基本能够自给自足;而一般的老百姓家里的妇人也靠刺绣贴补家用,一般都不用购买绣品。彩蝶轩的绣品能够进贡宫廷,所以家里办喜事的多半会去彩蝶轩置办,也图个喜庆的名头。但是刘大婶专卖几个荷包,自然是赚不了钱的。
“大婶的针法不俗,为何不到绣坊里去?就拿彩蝶轩来说,绣坊里一个二等的绣工一个月就可以拿三两银子,大婶针法如此之好,就算做一等工也不过分。”
刘大婶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只一瞬间就灰下去了,叹了口气,对着宋骅影无奈地说道,“难得公子对绣坊的事如此熟悉,但是公子有所不知,当初小妇人为了糊口原先在绣坊呆过,但是那绣坊……唉,不说也罢。”
“娘,这位哥哥很好的,还有那位小哥哥,很厉害,会飞的。”刘小桌指了指原先从空中将他接走的小舞,然后转身可怜兮兮地求着他母亲,“我们说出来好不好,说出来,哥哥们会帮我们报仇的。”
“是啊,大婶,如果有什么我们可以效劳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帮的。”宋骅影真诚地说道。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不过看刘大婶对绣坊如此反感,便不好说出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