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这早上班迟到了半个钟头。
公交车在六里桥被堵了个严严实实,纹丝不动,只是因为前方桥下路口直行和左转车辆互不相让,起初只为了斗气顶牛,谁知短短一分钟便像接龙似的被顶在了路口,走不了,出不来。两个红绿灯过后,本来就见缝插针的司机把路口彻底堵死,使的整个路口像一个俄罗斯大转盘。
虽说进入九月份,但气温并无明显下降,沙丁鱼罐头似的的公交车内,急着上班的乘客开始躁动不安,开始以各种方式宣泄着即将迟到的“喜悦心情”。
“这特么什么交通,谁设计的什么六里桥定慧桥啊南沙窝桥,有用么,北京上百座桥,一点屁用不顶!”有人低声咒骂。
“哎?我说,你能不能别踩我的脚,踩几下得了,我都不想搭理你,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有人抱怨。
“你以为我想踩你,我的脚现在还被别人踩着呢!怕踩打车去啊,挤什么公交!”有人作出强硬回应。
紧接着一阵骚动,两人话不投机便要动手,有个年纪大点妇女劝着:“哎呀算了,都着急上班,大家都互相让让吧啊……”
这边还没消停,旁边又有人猛一嗓子大喊,“谁那么缺德啊,大早上在公交车里吃包子,还韭菜馅儿的!味儿不味儿啊……”
“哦对不起我不吃了,早上没时间吃,我就在车上吃了。对不起我不吃了……”
车里此起彼伏,到处弥漫着怨气,秦怡坐在车后的靠窗座位上,表情充满了厌恶感,掏出耳塞戴上,把音乐声放大,单手托腮凝望外面的俄罗斯转盘。
这几天没搭理苏达,因为实在忙的没什么心情。一是因为自己的弟弟秦风进入高三,正式吹响了高考冲刺的号角。为了给秦风备考的状态更好,母亲刘海娟嘱咐秦怡每天要给秦风做饭时加强营养,把自己本就不多的低保金中拿出五百元交给秦风,让他在学校随时饿了随时补充营养,还让秦怡把存折拿出来去了点钱,专门给秦风换了张新电脑桌。秦怡知道,母亲担心秦风的营养跟不上,可她自己却不这么认为,秦风谈了女朋友,母亲的血汗钱肯定孝敬了那个小女生。
秦怡明白自己现在管不住秦风,但现在除了照顾秦风每天的早饭晚饭,还要给秦风洗校服和袜子,床单被罩,为的是让弟弟专心备考,其他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每天下班后张罗着做饭,然后陪母亲出去散步透气,再回来收拾下屋子就十点多了,每天入睡前的秦怡都能很快进梦乡,她太累了。
还有一点就是街道办的拆迁工作组下来了,每天在晚饭前后都要挨家挨户的走访调查。
说是走访调查,其实无非是和拆迁户拉近距离,摸摸底儿,签订补偿协议的时候好有个数儿。刘海娟嘱咐秦怡,让她先和拆迁租的人接触着,自己这个老将暂时还不能出马,只能在必要的时候才可以出山,立马横刀,给拆迁租致命一击,成功拿下补偿协议。
秦怡已经连着三天晚上和拆迁组的人谈话了,每次时间都在几十分钟。街道办的人员本来就很清楚秦怡家的情况和条件,谈话无非就是增进感情,方便工作而已。秦怡已经厌烦了街道办人员每天说着几乎相同的话,无非就是什么要顾全大局,不能給北京奥运摸了黑,要积极配合街道的拆迁,利人利己利国家,做个真正有责任感的北京市民。
秦怡忍着脾气没把街道办人员轰出去,因为母亲一再叮嘱要先礼后兵。秦怡听着街道办人员口若悬河的那套通用段子,心中纳闷儿:我们自己家拆迁怎么就能和奥运挂上边儿?就算有关系,难道奥运会比我家房子还重要?我把工作干好,家庭照顾好,我还不算有责任?天天口里喊着支持奥运,利国利民的就是有责任的北京人?有时候秦怡实在忍不住了,就吓唬街道办的人说“对不起,我该吃药了,我有间歇性癫痫,一犯病就容易抓人挠人,上次把我弟抓的满脸都是血痕子……”这招很灵,街道办人员毕恭毕敬的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