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还寒,枝杈上零星的残叶依旧挂着严冬的冷冽。瓷景街只有在清晨才得这片刻的静谧。街尾“天福宝聚”的伙计刚开了门,懒懒地揉着还不愿醒来的双眼,再懒懒地抬起眼帘,懒懒地瞥了一眼街对过那个清瘦的女孩,像是感叹什么似的用力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店铺。
楚笑幽紧了紧合握成拳的左手,一双如墨的眼直直注视着“天福宝聚”四个金字。俗,真俗……但却实在的耀眼,刺得心跟着一阵剧跳。几丝冷风似是明白她此刻的踌躇,拂开她额前碎发的同时偷笑着钻进她的衣领,她打了个冷颤,视线转离了那耀眼的招牌,握拳的左手缓缓松开来,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轻轻蹭了蹭手心的汗湿,蹭不去的,是细白皮肤上一排微微泛红如月牙般的指甲印。
笑幽缓缓走进天福宝聚,那伙计正将一只七宝琉璃瓶摆上紫檀花架。虽然招牌是烂俗的鎏金字,店内却别有洞天,鹤影夕照的素纱屏风上几行草书写意地提着殿前欢的曲词:“纱巾岸,鹤背骑来惯,举头长啸,直上天坛。”如行云,似流水。她在屏风前驻足了片刻才绕进店内,当室内格局呈现在眼前时,她微微吃了一惊,两列多宝阁并着木纹平滑的月洞门,门内桌案,小几,棋桌,卧榻一应俱全,让人怀疑自己是否穿越了时空,走进了一个古时世家的憩室。笑幽浏览着每一件陈设,最后在书桌前停了步,转身回视一直用怪异眼神紧随着她的伙计。
她抿了抿唇,略带沙哑的嗓音软软堵回伙计还没出口的询问:“我找金十九。”
伙计闻言一顿,上上下下将眼前瘦小的女孩打量个通透,刚刚还是惺忪迷茫的眼里此时满是估量和算计。半晌他扯了个痞笑:“这里没这人,小丫头别在我们店里胡闹,走走走,不上学大清早的碍着我们做生意。”说完就要来拖笑幽的手臂。
笑幽闪开两步,纤细的手指抚上静静摆在书桌边的那只青玉麒麟镇纸,一边注视着伙计的眼一边将那镇纸捧至胸前,满意地看到伙计停了动作,还有他目光更加怪异的神色,“运气好,这店里为数不多的真品让我抓到一件。”语调虽平稳,但她的眼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继而又很快掩去,一字一句重复道:“我找金十九。”伙计听了正想发火,她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不见也可以,我砸了它。不要想制服我,我会很容易失手打碎什么,不要想我赔,三十年后我也赔不起,不要骗我,我不介意天天都来。”
伙计一时没了主意,怔怔望着她眼里两点跳动的光芒,一时间觉得面对眼前这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女竟有些无力。他干笑两声,似是为了缓解他的尴尬小声咒了句:“奶奶的真背,一大早财神没进门倒惹了个小瘟神。”
笑幽听得分明,却依旧没一丝表情,只是扣着镇纸的手指又紧了几分,目光定定锁住两步远的伙计,一寸不移。
无声的较量,伙计明白,他输了。“成!算你行。不管你找金爷什么事,劝你句,自求多福,那位,呵,可不是和我一样的善主儿。丫头你叫什么?”
“楚笑幽。”
伙计点点头,转身背对笑幽拨通了电话。“金爷,是是我成子,今儿一大早铺子里就来了尊小瘟神。不不,不是什么扎手的点子,一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有那么点诡异,她说如果见不到您,就砸了咱店里的青玉麒麟镇纸,您看这……是是……好……”
怎样?笑幽向伙计投去询问地目光。伙计淡淡摇头。目光溜向那只惨遭劫持地镇纸。正思考如何措辞。笑幽上前几步。将镇纸塞进伙计怀里。伙计怔愣地当儿。她已夺过手机。回拨……
“紫玉洛神像!见还是不见。”笑幽轻轻平稳着呼吸。片刻。电话那端一把好听地男声和她一样简短地留下一个地址。便收了线。
笑幽轻轻舒了口气。虽然这只是第一步。但她相信这会是一个好地开始。出了天福宝聚。心情也跟着稍稍开朗了些。转身看了看尾随出来送瘟神地伙计。淡淡一笑:“我今年十五。你看人不准。不过还是谢谢你。桔子。”
哎?桔子??
三十秒后。瓷景街一声怒吼划破长空。震得笑幽地背景颤了两颤。她有些感怀。有多久。多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呢?
城西。盐水井街正直午间地热闹时段。系着油污围裙地小贩扯着嗓子叫卖着各种廉价食物。人来人往地街道。无数种声响交汇成一片嘈杂。唯独一家粥铺。在这样地环境里显得过于整洁安静。粥铺里临窗地角落。一个瘦弱地女孩和满身清贵气质地中年男子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