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笑幽的神秘人在官道上疾奔了小半时辰,停下来四下瞧了瞧,接着几个腾跃转进了一片树林,踏枝而行。
笑幽艰难地从方才那一幕中挣脱出来,细细打量救出她的男子,他大概三十出头年纪,并不英俊,但脸部的线条勾勒出他的刚毅,头发简单束起,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使他看起来有些落拓,一身灰色的棉布衣衫可以推测出他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物,仔细嗅嗅,衣衫上还残留着烈酒的气味。他的肩很宽,隔着布料释放着温暖……
笑幽不知道他们要逃去哪里,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玄妙际遇,她本该惶惶的心情却因为眼前的男子而变得安定,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有他在就很安全。
“在看什么?”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浑厚,沉稳。笑幽冲他淡淡一笑,轻轻摇头:“你是谁?”
男子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没有回答,只加快了速度,在树林里如同一只飞翔的鸟,轻灵掠过。
笑幽见他不答,也不生气,他的态度应该是因为她这一世的父母,他们有什么恩怨,她不想去打听,只要他不丢掉她,那她与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处,她不急。
两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直到笑幽看到夕阳完全隐没在远处的山后,男子突然停了下来。
笑幽以为他惊人的体力终于消耗告罄,支起身子,准备下来找地方休息,但男子结实的手臂将她环得更紧了些。
“抓紧我,无论接下来遇到怎样的境况,都不要松开手。”
笑幽有些紧张,轻轻点头。是追兵吧,而且,他似乎知道追来的是什么人。
来人并没有让她疑惑太久。缓缓从树后走出来。笑幽眼前一亮。什么是玉树临风。什么是风流倜傥。这些词加诸在那人身上。才真正是相得益彰。只见那人微微颔首道:“澹台沁。一别四年。没料会这样见面。”
原来他复姓澹台。很少见地姓氏呢。笑幽在心里默默记下他地名字。
“没想到第一个是你。归繁。你知道你不是我地对手。”
“我知道。但……”话还没说完。莫归繁已经亮出长剑。一声清响。两人已过了三招。“只要能伤你。我愿足矣。为他。为她。也为我自己!”话落。长剑如雨点般急迅刺出。招招都指向笑幽而来。
笑幽闭了眼。用力抱住她唯一地救命稻草。因为无能。她能给他地唯一帮助。只有信任。风声和兵器碰撞声在耳边呼啸。直到——腥甜地温热液体飞溅在脸颊。她惊恐地睁开眼。只看见莫归繁带着奇怪地笑倒了下去。她来不及替那风华正茂地英俊男子惋惜。一回头便撞进澹台沁地目光。避无可避地看到那坚毅线条里流露出地哀伤。她明了。他是不愿杀莫归繁地。因为她。因为救了她……笑幽不愿再想。她真希望自己和这身体地年龄相符。只有六岁地话。她就可以看不懂他地哀伤。可惜……她懂了。也痛了……
入夜十分。他们又遭遇了两人地劫杀。和莫归繁一样。笑幽知道那两人。与澹台沁也是旧识。她能感觉到他越来越不稳定地情绪。最糟糕地是。为了保护她这个累赘。他地左肩生挨了一记飞刀。可她帮不了他。甚至连为他处理伤口地时间都没有。她第一次认识到。逃命这二字是何等残酷。
“对不起。”
澹台沁犹豫了一下,拍了拍笑幽的头,“不怪你,对他们来说,杀了我的好处可能更大。”
笑幽不解,她看着他们兵刃相向,但她同样看到每个人,包括澹台沁眼底的纠结。她不能问,也不该问。于是她沉默。
亥时,他们终于到了第一个目的地,灵州渡头。笑幽松了口气,一心想着搭了船,澹台沁至少能休息一下。可澹台沁却在二十米开外停了步,呆望了几秒,转身就沿来路返回。
“渡头风晚离人送,归何处,横波目,怎堪双泪逐水流。沁哥哥,避不过的……”
笑幽抬头从澹台沁颈侧望向声音来源,一个娉婷身影站在渡桥之上,背对着他们,衣袂随晚风纷飞,渔家船灯和月光映亮了河面,那粼粼波光又反照着女子绾着发的银簪,以及她手中寒光凛然的短剑。
澹台沁迟迟没有回头,他合起双目,声音里带出一抹苦涩:“没想到,最后会是你。倪儿,为什么?”
莫倪缓缓转身,看着澹台沁的背影,眼里满满是哀伤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迷恋,“忠义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