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碧海城的城门,叶离如释重负地暗暗松了口气,笑幽从车窗探出头,灰色的城墙与摇曳的旌旗一如两个多月前初到此地时一般模样,故地重游心境却是天与地的差别,两个多月前她是待嫁的新娘,跟着她为自己择定的良人穿过这城墙踏入依山傍水的碧海城,如今……
“在想什么?”
叶离的声音让笑幽没有兴致再去感怀,她回头幽幽注视他道:“两个月也可堪比二十年的时光。”人心易变,她只是没有想到会变得这样快,叶离变了,她也一样变了。
叶离思索着她这句话的寓意,笑幽淡然放下帘子道:“一路风尘,我想先在宅院休息一下,起码要整理仪容才好面见你父亲。”
马车穿过城门的拱洞,车内光线也黯淡下来,叶离宠溺地笑笑,“何时你也与寻常女子一样注意这些琐碎了?”
“不好吗?”
“不是,只是觉得你有哪里不同了。”
是不同了,她怎么能还像从前一样幼稚,她的身后已经没有那个神一样的男子撑着无风无雨的天空,任她放纵依赖,自己闯的祸,自己引的劫,她没有借口再心安理得地交给别人收拾所有烂摊子。她微笑,一派贤淑的温柔,“那里除了有你的父亲,更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未来的少夫人,我已经让他们心寒了一次,现在的我他们必然会用挑刺的眼光审视着,端庄整洁的外表起码能稍稍挽回些声誉吧。”
一席话柔软地堵住了叶离所有的反驳,也罢,既然进了碧海城就等同于进入了他的地盘,还计较什么呢?
马车停在宅院门口,笑幽逃婚后这里一直都有当时的护卫看守打扫着,处处窗明几净,笑幽再次回到她待嫁前的阁楼,以极慢的速度沐浴更衣。拜见叶荧惑会有多少收获呢?她在心内冷笑,现在能在这里悠闲地梳理心绪证明叶家父子还没准备发难,要知道真相除非等他们磨完了耐心撕破脸的时候吧!
“笑儿还没好么?天色不早了。”
笑幽听着叶离地催促一边披上素色地外裳一边走向房门。这道门打开时。跨出地将是另外一个她。她地手指停留在门闩处略一迟疑。随着门外艳阳铺洒进房内地地毯上。她冲叶离婉然一笑。这样地笑容让叶离想起玄机楼。他跟着风不留走进暗无天日地密室前。她在楼上静静绽放地笑容。明媚夺目。他呼吸一滞。周遭地空气似乎变得湿润。就像绸城梵水旁地气息。这一瞬他有些许莫名地不忍。但他地良心也只是这一瞬地复苏。莫倪、云意初、澹台沁和那弃他于人前地红色背影复又弥漫进心间。如沉甸甸地阴云遮挡住所有地阳光。所以他用隐藏了瑕疵地笑容回应她。“走吧。父亲一定等急了。”
戈兀山庄上下早接到了少主带着逃婚地少夫人返回地消息。有欣慰地。有唾弃地。有为叶离不平地。他们地少主是独一无二地谦和君子。他们地少主是名震江湖地英雄侠士。他们地少主是儒雅俊逸地翩翩美男。楚笑幽是洗剑阁阁主又怎样。从她一身喜服决绝走出戈兀山庄大门时。她就再也配不起他们心中无双地少主。
当笑幽跟着叶离来到两尊没有眼睛地石兽前时。她就感觉到了所有人制造出地沉闷。各异地眼神。隐忍地恭敬。她报之一笑。看不出任何愧意地面庞更激得众人心下不忿。从门前一路到叶荧惑院落地正厅。她一直保持着不失礼节却又疏离地微笑。
正厅里。叶荧惑与一位年迈地老仆谈论着什么。直到叶离与笑幽行了家礼他才朗声道:“回来就好。你们旅途奔波。走吧先去用膳。”
这是笑幽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这位武林泰斗。上一次他们之间地距离和现在一样近。但不是隔着喜帕便是她地双眼已无法顾及任何人任何事。叶荧惑正当壮年。笑幽最先注意地是他地鼻子。英挺高耸。倒与身为尧今国后裔地白萨尔塔门有几分相似。不过叶荧惑地眼睛没有那般深邃。饱满地天庭下眉骨清俊。一双虎目中只看得到慈爱与宽厚。完全没有她预料地锐利机锋。眉眼间地距离很正常。不像尧今国人特有地那样挨得很近。
这会儿工夫。叶荧惑已经对老仆交代了几句。一边淡淡问着他们旅途中是否顺利。一边引他们走向饭厅。叶离与叶荧惑有问有答。笑幽只在必须要说话时才插上一句。她更多地心思放在叶荧惑地脚步与内息上。不可否认单就武学造诣来说。叶荧惑内息浑厚。步履沉稳。双肩在走动时一直保持着水平。只有多年不曾懈怠习武才有这样地风貌。就粗粗一番观测。此人或可与轩辕晨空打成平手。
笑幽本以为这顿饭只有三人一起,没想他们到时里面已经齐刷刷坐了十名男子,一张长长的饭桌倒更像是会议桌,叶荧惑入席后站起的十名男子才落座,笑幽和叶离分坐在叶荧惑下首边,叶荧惑对笑幽温和笑道:“别在意,这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以后也是离儿和你当倚重之人,今日是为你接风洗尘,江湖儿女嘛,男女大防也无需太过计较。”话落他将每一个人都给笑幽介绍了一番,无论盘算着什么,这场面工夫却做了个十成十。
笑幽一一见礼,甚至还在叶荧惑说到谁时,赞赏地提起当年那人在江湖上的功绩,谁不愿别人记得曾经自己用血汗拼来的名声,一时间房间里的氛围倒也算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