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留嘴唇轻颤,却没有说出一句话,他闭起双眼,努力平复激动的情绪,脑中回放着久远的画面,因为太过久远,画面中晕染着柔纱轻覆的朦胧。
“兰儿。你太醉心于毒术了。”
少女回头吐了吐舌头,堆起讨好的笑拽住风不留地手臂摇晃着:“哪有醉心,只不过有点点兴趣而已。况且爹不是说过,万物皆可为毒,万物亦皆可为药,关键在于使用他们的人是善还是恶。”
风不留被她抢白,严肃的表情有些绷不住,谁叫他几次用毒救人被这丫头看到了呢?
少女狡黠地眨眨眼睛。指着桌上凌乱的瓶瓶罐罐道:“女儿想将天下最毒的毒物糅合在一起,观察它们哪些相斥,哪些相克,还有该怎么解。”
“让爹看看。你试过多少种了。”
少女掰着指头一样样数着:“赤蝎粉,禅蚁液,冰蛛丝,蓝须乌头,一品红……”
风不留神游一般离开床榻边。坐去殿内阴暗处垂头问:“阿重,你分辨出几种剧毒?”
江重重担心着风不留的反常,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几乎无意识地当即回道:“赤蝎粉、禅蚁液、冰蛛丝、一品红……总共七种,其中有三种毒性相斥,却不知为什么能天衣无缝地溶合在一起,所以徒儿判断这些并非全部。”
“的确不是全部,在你已知地七种里。起码少了一味蓝须乌头,能让人丧失心智。于幻境中死去的剧毒。这几日羽帝应该多数时候在昏睡,且昏睡中梦呓不断。”
“正是!”
风不留心下百味陈杂。最后一次与风又兰讨论毒术没多久,她就和叶荧惑私奔出千枫渡。那时,她自创的天下第一奇毒尚未成功。他还记得她笑着说要起个名字……没想到多年后他要和自己的女儿一较高低。是什么将几种相斥地剧毒相溶,依风又兰的脾性,他能肯定绝不会是普通的东西,而是不逊于已知几种的剧毒。
瑶妃不知道此时风不留的心境,她只看到风不留颤抖地手和阴沉的脸色,脑海中回荡着一句话:“他可能会死,可能会死!”风不留也许是羽帝最后的希望,即便世间可能还有比他更厉害的神医,但时间不会等……阎王亦不会等。她被巨大的恐惧掐住,心头一阵绞痛直挺挺晕了过去,倒在险险接住她的云意衍怀里。
江重重忙凑过去略瞧了瞧道:“没事,只是晕厥,正好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休息。”
这边云意衍地慌乱风不留视若无睹,全副心神都在羽帝体内的剧毒上,能解吗?难……非常难!羽帝很有可能是他风不留第一个救不活地人,勉力而为他自己也要担上性命之危,但医者道德让他忽略了对自身的思量,何况这毒出自风又兰之手,他在发现时除了震惊还有一股说不清地隐隐喜悦,仿佛能从剧毒中触及到女儿的魂魄,让本无再会可能地父女两人奇妙地被牵系在一起。
云意初没有像瑶妃那般激动,可不代表他不紧张,从风不留诊脉开始,他的心就随着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而起起落落。
风不留扫开书桌上一堆奏折,这些日子云意衍日日在此一边守候羽帝,陪伴瑶妃,一边替国事操劳,笔墨纸砚都是齐备地,风不留摊开宣纸,落笔如飞,云意初一瞬恍惚,这样的风不留和他的父皇指点江山时竟然有几分相似。
风不留写满一张,丢给江重重吩咐道:“上面的毒物十日内必须给我找齐。”接着将另一张纸塞到云意初手中:“这些药材一样都不能缺,两日时限。”
江重重扫了一眼,冲云意初摊出一只手道:“令牌,我得出宫。”
云意初想都没想,随手掏出一块金灿灿的小巧令牌放进将重重掌心:“早去早回。”江重重前脚离去,他也紧跟着准备往太医院亲自监督御医配药,还没走出两步,只听羽帝微弱的声音响起:“初儿,是你回来了吗?”
云意初一震,缓缓转身,看到羽帝无力探出锦被的手正向他的所在伸展,羽帝的眼神迷茫,似乎已分不清身在现实还是毒素作用下的幻境,这一幕让云意初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穿透他的胸膛,捏住心脏,然后狠狠地掐了一把。原来心中再怨、再恨……也抵消不了曾经深刻的爱与仰慕。
云意衍走到云意初身旁,从他手中接过药单道:“我去,你陪陪父皇,他……一直在等你。”<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