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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2(2 / 2)

有些故事看上去是平常的,既不惊险,也不奇特,就像是从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随意采摘下的一朵,但,就是那样使我们着迷。这中间的道理其实不难揭示:正是因为它们太平常了,以至于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它,而一旦被小说家所注意,将它写进小说时,它就会使人在感到亲切的同时产生一份惊讶:它怎么竟能如此迷人?这就好比是一个孩子——这孩子平平常常,以至于他的家人谁也没有在意他,而忽然有一天,路过一个高人,指着这个孩子说“这孩子可不是凡人”,于是,他的家人突然地注意起他来,并且越看越觉他有许多非凡之处。这就是从平凡之处发现不平凡——不平凡仍然是魅力的砝码。

这类以故事为出发点的小说,其一大特征,就在于它们是容易被复述的。狄更斯时代,当人们听取故事的渠道还十分有限的时候,船码头的搬运工,会在一定的时间内去查问一位小说家的一部长篇已经写到哪儿了,那件被写到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而当一个人知道后,他会向另一个或另外几个人转述。小说是可以被口口相传的。小说家们写了许多这类小说。

这是爱伦?坡的《夜归人》:夜幕降临在荒寂的草原。孤零零的房子。年轻的妇人惴惴不安:丈夫出远门了,她要独自一人守着这座房子。她感到恐惧,下意识从壁炉边取下了手枪,但,这是一把坏了的手枪,好的那支被丈夫拿走了。在这样的时刻,却又来了一个伤兵,请求她让他借宿,这使她感到更加恐惧。

但这善良的年轻妇人禁不住那个伤兵的哀求,却终于让他进屋了。深夜,因恐怖而未能入睡的年轻妇人听到了一种很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起初她以为是那个伤兵,但仔细观察的结果并非是他。年轻妇人终于听清了,有人在橇前门的锁。

她找到了一把刀,并将那位伤兵唤醒。她告诉伤兵,有人要入室偷盗。半睡半醒的伤兵半信半疑地说:“你家有什么好偷的?”年轻妇人脱口而出:“有的,有很多钱,藏在地板底下。”说完,她后悔得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伤兵听罢说:“你将你的刀给我,我将我的枪给你,我右手坏了,打不了枪。我们走到门边去,一人守一边,一旦那个盗贼进来,你就立即开枪,并且必须将他打死,绝不能让他反扑,因为你是个女人,我是一个受伤的人,是难以对付他的。”

锁被橇开了,盗贼将门轻轻打开溜了进来。年轻妇人立即开枪,但盗贼倒下去之后又站了起来,于是年轻妇人又开了一枪,直至盗贼彻底倒下。伤兵举刀守在门口,未见第二个人。他们将在地上趴着的尸体翻了过来,摘掉了他的面罩。这时,年轻妇人一眼认了出来:他是她的丈夫。

我们可以在只看一遍这篇小说之后,就能有头有尾、十分流畅地复述这篇小说。

一篇小说为什么能够被这样轻而易举地复述并能被长久记住并一次又一次地复述?大约得有这样一些特征:这个故事不同寻常,有点蹊跷,有头有尾,相当完整,情节与情节之间的勾联十分紧密。

关于如何说故事、如何设计情节,以便使故事变得精彩迷人、更含有喻意与张力,小说家通过创作实践,总结出了许多经验。而在这其中,中国古代小说家似乎最肯钻研,为后人留下了许多法宝:勺水兴波、绝处逢生、横云断山、草蛇灰线、层峦叠翠、余波再振、水穷云起……。只可惜,后人们将这一切章法都一一轻看了。殊不知,如果加入现代精神,对这些章法能心领神会,在使用时多注意分寸、不落下技巧的痕迹,它们都是一些十分有效的艺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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