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聪慧管得了什么用,不能让我新生,反正以前那些事,随时随地会跳出来提醒我的,我曾经多么失败!”
“你师傅曾经多么辉煌,现在呢,对她而言,现在也是她的‘新生’,她自己选择的新生。所以人不在于有个怎么样的过去,而在于她今后想走哪一条路。”
妍雪愣了愣,无言。
她象是初识谢红菁,仔仔细细打量着她,忽然唤道:“帮主。”
“唔?”
“其实你的意思就是我想做什么还去做,但是听你指挥,是么?”
这话过于毒辣,谢红菁这么老练的人,也有些抗不住,沉默着。
“我依然不太懂……”妍雪脸色很迟疑,她也知方才这句话过于用险,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管这么哑谜打下去,两个都是聪明人,永远谈不到一起。好在她占着优势就是年轻,说错了话也无妨,不过也得让谢红菁明白,此话无有恶意。
“帮主当年冒险收留芷蕾,而今试图为她正名,所做种种,是为芷蕾,然则为芷蕾之后呢?要说清云地位当下还是言不正名不顺,则差矣,我当年初入清云,这情形便已不比十多年前风声鹤唳。”
谢红菁沉思半晌,道:“那么,我问你,当初执意去瑞芒,我相信你为慧姐情意非假,则除慧姐而外,除你与那个当初的世子如今的瑞芒皇帝有约而外,就没有半点别的心思?”
“有。”妍雪迅速答,“我不想输给任何人,在起跑线上,在将来。如果我不去,我起跑线上就输给芷蕾。”
“帮助芷蕾,这非是最近几月心血来潮,这是从前就有的想法。”
“对,可那是功业。当然,去瑞芒,或也能成功业,与芷蕾,要么她帮助我,要么我也应该去帮助她,这永远不矛盾。”
“你认为这是最完美的状态,芷蕾又是你好友,你俩又能相互助益,人生幸福也莫过于此。”
妍雪道:“是!”
谢红菁叹了声,还是年轻,肯这样明明朗朗的回答,要是再过十年,哪
死了,她也未必能在死后对着尸体说两句真心话。
“这就对了,小妍,抛去你的感情成分,就是我的意愿,懂了么?”
在这个世界上,谢红菁不对任何人抱以特殊的感情,哪怕近至师徒、夫妻、母子。人间万世唯有一件信得过,那就是属于自己的功业。
象沈慧薇、吴怡瑾这样的人,有大把的资源可以利用,但过于注重感情,以至于丧失了建立功业的机会,甚至连自己也情不自禁沉沦下去。
而华妍雪,同样先天条件非常优秀,同样重感情热血沸腾讲究信义,但是与沈吴等人终究有点大不同,那就是过于好胜过于激烈,对于站到人生巅峰的渴望远远超出常人。
这才是谢红菁.认为值得同她深谈的理由之所在。
而其间深意,自不必分.说,谢红菁稍加提点,华妍雪立刻领悟。
从这点而.言她确实不该是沈慧薇的徒弟、不该误传为吴怡瑾的遗孤,她毫无疑问就是邻国那位贪天之功的掌权大公、以及那位势利无情讲究门庭的雍容公主的亲生女儿。
“自古以来,一个人也成不了大.事,芷蕾的打算,原就是错的。”
妍雪缓缓.道:“我想,芷蕾她倒不是要求独自成活,她是……”
她就.是不愿意有“合作者”,她要的就是为她的“服务者”,而谢红菁甚至站在“施恩者”的地位,对她而言,负担太重了。
谢红.菁微笑着问:“既然如此,那你呢?你之于她?”
世上无比聪慧之人,联系到自身,总是有那么点蒙昧不清,妍雪向以芷蕾最好的朋友自居,从无疑问,芷蕾就有抑郁也是向她倾诉两人一同解决,猛然听到谢红菁这句反问,直如发人聋聩,闻所未闻惊心动魄。
妍雪张了几张嘴巴,终究无一字,而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谢红菁冷冷说得更透彻:“她没有朋友、没有师长,要的就是下属,小妍,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妍雪一咬牙,决然反驳道:“但是站在她的位置,想象挟天子以令诸侯,断然是要不得的!”
“所以她幼稚,你幼稚!”谢红菁轻斥,“天子?天子在哪里?”
“这……”
妍雪的冷汗终于下来,不得不心服口服地承认,比起眼前老谋深算之人,她和芷蕾,确实可称“幼稚”。
好比光着脚儿的两个人,总是在幻想如何瓜分天底下这所有的华厦高需。这场梦,做的早,做的远,做的不切实际。
虽也意识到,谢红菁所说固然有理,施芷蕾未雨筹谋也不能算错,但既然一切行动一切动机都已经被看穿在先,再把这些和盘而出作为一场争论,未免是太过荒唐可笑了。
华妍雪高傲的、从不服输的头颅,竟也缓缓低垂。
“没有第二条路,”谢红菁这才猝然吐出,“你必须同我合作。”
妍雪眉心一跳,连脸色都白了:“谢帮主,不可能,我不会背叛芷蕾。”
谢红菁慢慢地道:“已实有其事。”
妍雪怒目而视,其实不用她说什么,谢红菁一开始就全猜到了,刚才所有的话就是在试探她的志向,不过从这里面她该说的好象也全说了,如果要撇清责任那也谈不上了。
“要是想不穿,你不过就是步你师傅后尘。
但我不逼你。”谢红菁依旧是从容的口气,站起身来,慢慢地往外面走。走到门口,又立住,回头道:“另外,你要去洪荒,我劝你不必白走这一趟。”
“什么意思?”
“我接到倩珠来鸿,说是洪荒下了将近一周的雪,意味着,今年洪荒极有可能提前封山,算算日子,提前半个月罢。你这会儿出发,摆明着去也没用。”
妍雪跌坐在椅子里,捧住面庞,但觉泪水迅速地濡湿了两手十指。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轻轻道。
“为什么一听她讲我就动心,为什么一步步都被她算得死死?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不是吗?傻瓜,慧姨早就看穿你了,你和她根本就不一样的,所以她一直都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你还不明白吗?你和慧姨是陌路人,和别人、和别人、和谢帮主,才是一类人,不,一丘之貉!想否认吗?可是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谢帮主的吗?为什么她一句句都讲到你心里去了?你不回答,不是理屈辞穷,而是认为其辞切切,实有同感,难道不是吗?傻瓜啊……慧姨她假死,她明明就在瑞芒,就是不出来阻止一下你的无谓行动,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看穿,你是和她不同路的人,你就是那个热衷的、功利的、口口声声借着恩和义想要上位的女孩啊!”
泪涔涔,大汗淋漓。从来没有哪一刻象此时,心里掀起滔天巨浪,足以将自己也覆没。她无地自容,她羞惭不已,她象一只驼鸟般恨不得将自己深藏不敢抬头见任何人,害怕心里的晦暗,被阳光刺到。
其间,翠合进来一趟,被她失措的样子吓得不轻,明智地感到不能在这个时刻打扰她,然而不放心,这样子究竟是旧病重发,还是心疾难消?她寻遍了梅园不果,好不容易在剑灵所住藤阴学苑后头的深林中,找到了裴旭蓝。(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