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崔二郎的法子?”张易之缓缓停手,犹豫道:“你……真有?”
郑愔连连点头,道:“有!确实有!张少卿请想,不管怎么说,崔耕和赵师温发生冲突是有的吧?徐元庆恰巧杀人也是事实吧?另外,崔耕曾给了徐元庆二十两金子的事儿,更是事实。 说赵师温之死完全和崔耕无关,谁信啊?”
张昌宗不以为然地道:“那又怎么样?徐元庆二十年矢志复仇,那是古之义士才能比的。说他为报崔耕的知遇之恩,恰巧选在当天报仇,完全说得通啊!”
“要的就是这个知遇之恩。”郑愔得意地道:“你们说,徐元庆若是真的被朝廷明正典刑,崔耕自己是不是得负点责任呢呢?他不是人称崔青天吗?他不是为救阎氏孤儿,在天枢下跪了三天三夜吗?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报恩的人身首异处?这天下人可都在看着呢。”
张昌宗神色稍缓,叹了口气,道:“哎,郑先生,你这个法子好归好,奈何提出来得晚了点儿。老太太已有决心,赦了徐元庆之罪,我们兄弟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儿,惹她不高兴吧?”
“嗯……关于此事,下官也有所预料。”
郑愔缓缓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了两步,气色从容,二眸子中精光闪烁,看样子,亚赛诸葛之亮,远超关云之长!
他沉吟半晌,道:“陛下可是想起了东汉赵娥的典故?”
别看二张是以弄臣身份得官,但他们本身却是世家子弟,对赵娥的典故,当然不陌生。
赵娥是东汉的一个女子,家中老父被仇人李寿杀死,三位兄长本欲报仇,却不幸染了瘟疫而亡。
最终,赵娥勤练武艺,趁着李寿外出之际,将其杀死,并投案自首。
为父报仇是为孝,当街杀人是为罪,该如何判刑呢?当地县令一边派人飞报上级,一边挂印而去,不忍判孝女之罪。
太守也做不了主,最后这个官司直达御前,皇帝直接特赦无罪。凉州刺史周洪、酒泉太守刘班等人,共同上表朝廷,刻石立碑彰其节烈,并赠束帛二十段。黄门侍郎(相当于宰相)亲自为赵娥作传。西晋傅玄为其作《秦女休行》,光耀千古。
张昌宗点头道:“老太太确实想起了赵娥,徐元庆的官司,和赵娥的案子大同小异。她掌权将近二十年了,徐元庆有此孝心,可以说完全是朝廷的教化之功所致。老太太正准备大肆宣扬呢,又怎么可能治他的罪?”
郑愔全无气馁之色,轻笑一声道:“陛下要放……却不一定能放得了呢。到底是孝行重要,还是朝廷律法重要,可是一本糊涂账,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下官找个人写一篇雄文,保管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此人是谁?”
“闻名天下,堪与崔飞将并称的大才子,陈子昂!”
宋之问再次质疑道:“陈子昂可是和崔耕交情不浅,他能同意?”
张昌宗却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道:“宋学士你怎么那么糊涂啊,陈子昂因为文采出众,已经被调去秘书监,修《三教珠英》了。他最近半个月都没回家,徐元庆的案子肯定不知道。”
张易之马上会意,道:"这下妥了!咱们就单说徐元庆的案子,和那篇陈情表,却不提崔耕半个字儿。陈子昂是爱张扬的性子,咱们再给他灌几句迷魂汤,不愁他不上钩。"
宋之问此时也顾不得跟郑愔唱反调了,凑趣道:“用崔耕的好朋友对付崔耕,诸位说,这叫大义灭亲呢,还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哈哈”!
……
……
洛阳百姓们这些天来,可是大有后世网络社会,让"新闻飞一会儿”的感慨。
首先,是《大周皇家报》和《神都时报》上,同时头版头条,刊登了一条新闻,题目为“张庄驿御史中丞之死为哪般?”
在这条新闻里,以驿正索勇的角度,详述了御史中丞赵师温之死的经过。并且有意无意地,将幕后主使指向崔耕。
对比人们当然是不信得多,信得少。
茶馆酒肆中争论起来,崔耕的粉丝就使出撒手锏,道:“张氏兄弟靠胯~下那玩意儿上位,崔青天可是靠实打实靠的为咱们老百姓办事儿升官,该信谁,那还用问吗??”
结果不出大多数人所料,三天后,新闻反转,此事乃徐元庆为报父仇,苦心孤诣二十年所致,跟崔青天完全无关啊。并且崔青天还和苏相爷一起上书,引用圣人关于仇恨的教诲,力证徐元庆无罪,理应释放。
一时间,原来对那条新闻信以为真的人,垂头丧气,原来判断对的人扬眉吐气,甚至得意地道:“崔青天怎么可能出错?”
结果,崔青天还真出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