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史书记载,长安东西二市尽皆两坊大小,商铺八万有余。后世所谓“买东西”,指的就是长安这两大市场。
尤其是东市,“市内货财二百二十行,四面立邸,四方珍奇,皆所积集……”
崔耕人虽未至,却心向往之。
然而,这年头重农轻商,依朝廷律令,五品以上的官员,不得入市买东西。
他也只能是换了一身便装,才和秦修业、程方明一起,带着封常清、宋根海、慧范和尚等人,往东市而来。
入得市内,但见赁驴人、杂戏、琵琶名手、货锦绣财帛者……当街叫卖。笔行、酒肆、铁行、肉行、雕版印刷行……鳞次栉比。毕罗店、酒肆、饭馆、凶肆……应有尽有。
崔耕一路行来,还真有种目不暇接之感,叹道:“本官也曾见识过刺桐港的海市,扬州城的坊市。但这些地方,和长安东市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啊。想必天下最繁华之地,莫过于此地。”
“呃……这个……”秦修业苦笑道:“不敢欺瞒崔京兆,其实呢,还有个地方比东市更为繁华。”
“什么地方?”
“就是长安西市。西市有“金市”之称,东市只是被称为“银市”。”
“嗯?”崔耕微微一愣,道:“东市距离三大内西内太极宫、东内大明宫、南内兴庆宫较近,周围各坊所居多为达官贵人。按说,这长安东市应该比西市更加繁华?怎么会反过来呢?”
秦修业解释道:“话不是那样说。市场繁华不繁华,主要得看商人多不多。东市附近,都是达官贵人的宅子,那商家住哪?而西市则不同,周围尽皆民宅,商家赁宅而居,所携货物,也大多在西市贩卖。”
“诶,不对……”崔耕皱眉道:“只有有厚利,商人哪会在乎路途远近,你这个理由可不太充分。”
“还有个原因嘛……”秦修业的目光有些闪烁。
程方明却毫无心机,道:“老秦你不厚道,崔京兆是自己人,有啥不好说的?崔京兆,俺告诉您,这事儿的关键在于胡商。”
“胡商?什么意思?”
“您知道丝绸之路?这陆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就在开远门。进了开远门,没多远就是西市。波斯、大食乃至扶桑、新罗的商人,大多把货物运到西市贩卖,他们采买货物,也在西市。久而久之,这西市就比东市繁华了。”
崔耕疑惑道:“不对,你还是没回答本官提出的问题。那胡商几千里都走过来了,难不成,还在乎从西市到东市的几步路?”
“这个嘛……”程方明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您也知道,不少勋爵在东市开了买卖。咱大周的钱,总不好都叫胡人赚了去,所以嘛,大家对他们多有排挤。时间长了,胡商就主要聚集在西市了。”
崔耕这才恍然大悟,东市主要是国内贸易,西市却是国内贸易和国际贸易相结合,东市当然就不如西市繁华了。
其实这事儿,在后世的记载中也有过侧面表现。在唐玄宗当政时,杨贵妃的兄弟姐妹,曾经和广平公主及其驸马,为争入西市打了起来,酿起一场轩然大波。若不是西市繁华远过东市,这两家贵人为什么舍近求远呢?
秦修业也觉得排挤胡商上不了台面儿,道:“我们也不是不让胡商做买卖,只是在东市打压他们而已,西市却从未插手。其实这些胡商不在东市也好,他们贩卖各国奴隶、舞姬不说,还让胡姬当垆卖酒,与少年郎肆意谈笑,不知引得多少世家子弟堕落哩。”
程修业补充道:“他们还喜欢放高利贷,弄得不少良善人家家破人亡,这些胡商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崔耕心说,你们一个包揽了长安的青楼、赌坊,一个有不少半黑半白的买卖,比这些胡商也好不到哪去。
当然了,尽管是这么想的,崔耕总不会直接说出来。他问道:“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这长安汉商就以二位为领袖,胡商就唯聚宝楼马首是瞻了?”
惠范和尚忍不住插话道:“也不完全是这样。那聚宝楼以波斯、大食人为主,扶桑、新罗人也有一些。但我们天竺人,跟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都是各自为政。”
……
众人边聊边逛,期间秦修业为活跃气氛,又说了西市不少趣事。
比如有个姓张的人,每日推着一个小车去西市卖粥。几十年下来,竟然攒了家财万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有什么跟脚呢。